“小芬啊,你知道不?我们对面唐山琴结婚了,哎呀,那个热闹的呀!办了好十几桌,那个车子都一直排到对面的水泥厂坝坝里去了。”
“嗯,我知道了,昨天他们就跟我说了”,冯小芬一边开着免提,一边在油烟弥漫的厨房里,哐哐地炒着菜。
“那你也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呐?你和小梁谈了这么久,你也得催催他”,老妈缓了一口气儿,又说你要不结婚,你哥怎么办呐?
后面的这句话才是重点。冯小芬听了,忍不住皱了眉头,便说以后再聊吧,我忙着呢。挂了电话。
忽然一双手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手有些凉。他的脑袋靠在她的脖颈上,"炒的什么菜,好香啊!"。呼出的热气哈得冯小芬耳根直痒痒。
小梁,冯小芬的男朋友今天回来得有点早。
“我妈在问,咱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冯小芬说完这话的时候,小梁的手慢慢从腰间抽了回去。他转过身慢慢地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抽起了烟,青烟打着卷从他紧皱的剑眉上飘过。他深遂的眼透着忧郁。
“你怎么不说话呢”?小芬把炒好的饭菜端在歺桌上。
小梁掐灭烟,站起来挪到歺桌前,神色疲倦。
“我们结婚吧!春节就不错,日子也挺好”,小芬将菜夹到小梁的碗里面,露出有些热切又有些乞盼的目光。记不起这是今年第几次和梁博文提起结婚的事了。去年梁博文想结婚,冯小芬不干。今年冯小芬想结婚,梁博文却又不想了。
“冯小芬,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你不好好工作,一天天地就想结婚,结婚就是一张纸而己,有那么重要吗?”,梁博文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带着不耐烦的语气。
“我一个女孩子,和你谈了两年了,想有个自己的家有错吗?再说了,我按时上班下班,我怎么就没好好工作了”,冯小芬也气打不一处来,脑门子嗡嗡响。
“就你挣的那三瓜两枣还不够填你家那个坑的,你那么想结婚,是你弟要彩礼吧”,梁博冷笑到。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冯小芬。
果然,这世界上谈钱伤感情。
“梁博文,你嫌弃我家穷是吧,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不知道吗?现在你又后悔了,再说我爸没了,我不照我弟,谁照顾他”,冯小芬又气又恼,想起今年几次低三下四地求他,被他各种婉拒,眼泪就忍不住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
“对对对,我后悔了,我又不是什么金矿,经不起你们家这么挖。你赶紧滚,离开这里,滚得越远远好”,梁博文猛地站起来,大声吼到,把桌子一掀,碗筷呯呯嗙嗙甩了一地。
冯小芬怔住了,这个两年前温柔的男人,和她一起没日没夜照顾生病父亲直至离开的男人,承诺要和她一生共进退的男人,此刻变得如此陌生,面目容狰狞可恨!
冯小芬哭着跑出了门。
她一直往前走,往前走,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变得模糊,车辆变得寂静。
不知不觉,眼前的路被深秋的落叶铺满。
“小芬,小芬”,有人在身后叫她。
冯小芬没有理会。
一件温暖的长衫覆在她的身上。
一双温暖的臂膀拢住了她。
“小芬,别难过了”
冯小芬伏在他的肩上,哇地哭了起来。
男人轻拍她的肩膀,就像拍着一个婴儿一样。
“哭够了吗?你还和小时候一样,一点小事就稀里哗啦地哭过不停。”
哭了一阵,胸中闷气舒散了。冯小芬抬起头,发现自己的鼻涕眼泪弄得池子的肩膀都是,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池子是小芬青梅竹马的伙伴,梁博文的大学同学。池子一直喜欢她,当他和梁博文一起来看她的时候,小芬却和梁博文一见钟情。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小芬问到。
“我吗,我常在这里锻炼身体,碰巧看到你了。怎么梁博文欺负你了。要不我帮你揍他”,池子笑着挥舞两个拳头。
池子还是那么没心没肺。
小芬摇了摇头。小芬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后海公园。这里是自己第一次和梁博文约会的地方。
小芬和池子坐在长凳上。
凳上有些凉。凳子面对着一池秋水。哀败的荷叶残枝还留在水里,水很清,拂过水的风,带着秋天的寒意直穿小芬的心底。
两年前的夏天小芬和梁博文也这样坐在长凳上。那时候的时光多美好。两人耳鬓撕磨,你浓我浓。
可最近1年,梁博却像变了一个人,经常莫名其妙地发火,各种地挑刺。一会儿温柔似水,一会儿火山喷发。
冯小芬碎碎地说,池子静静地听。
“你要不要和他分手?”
冯小芬摇头,眼睛红红的,她舍不得。
池子叹了口气,说到,“太冷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两人站起来,沿着湖边走着。
“无论你是否回心转意
我就在这里
我就在这里
思念中常把 常把你暖暖的记起”
池子吹着歌,像个大男孩一样,边走边踢着路边的石子。
两人到了楼下。
池子说,你先上去吧,我一会儿再走。
小芬打开了门。屋子里橘黄的灯光亮着。
一地狼籍的歺厅打扫得干干净净。
屋子里很安净。
歺桌上压着纸条。
“小芬,思虑再三,我们还是分手吧。这房子你什么时侯找到地方住了,就搬走吧。还有你弟,你不能照顾他一辈子,他得独立,他会有自己的家,你也会有自己的家。梅梅回来了,希望你也放手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走了。”
“梁博,梁博”,冯小芬如五雷轰顶,颤抖地推开每个房门,她不甘心地在屋子里每个角落搜索。
屋子空荡荡,回荡着她哭泣的颤音。她又慌慌张张地拨打电话,一遍又一遍,“对方已关机,对方已关机……”
两年的感情,终究抵不住他前女友的一次回眸。
在屋子里继续住了三个月,冯小芬的心恍惚被掏空了。梁博没有回来,单位说他早就辞职了。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冯小芬收拾好所有的行礼,又回头看了眼屋子。“走吧”,池子帮她提着行礼,默默地关上了大门。
春天草长莺飞。池子家张灯结彩。冯小芬在这一天与池子喜结连理。
这天来的人很多。两人忙着给人敬酒。当冯小芬从左看到右的时侯,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眼帘,虽然又黑又瘦,冯小芬还是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他,是梁博文。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梁博文有些慌张地低了头,还没等冯小芬过去,他就转身佝偻着走了。“怎么会那么瘦?”,冯小芬在心里喊到。冯小芬追到门口,梁博文消失得无影无踪。
冯小芬呆呆地站在门口,一扭头却发现池子也站在身后。“他走了”,池子说,“你想见他吗?”。冯小芬摇头,挽着池子的手又回到宴厅。
转眼又到秋天。冯小芬刚走出办公楼大门。看见池子在门囗等着,面色凝重。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冯小芬笑到。
池子说,“上车吧,我带你去见过人。”
“谁啊”
“梁博文”
冯小芬惊讶地看着池子。
车子在医院停下。
在肿瘤科的病房里,一具干瘪黑瘦的躯体,就像一片秋天枯萎的树叶一样,几乎平摊在床上。白色的氧气管插着鼻孔,发出呼呼声。如果不是池子提醒,冯小芬完全不能把这个人和梁博文联系起来。
“博文,你怎么啦”,冯小芬喊到。
梁博文睁开了眼睛,眼珠子在那一刻有了光亮。他嚅动了嘴唇,没有声音。但池子听懂了,他点了点头。
"他什么时候病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和你分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得了恶性肿瘤,他不想拖累你。”
空气中有些沉默。
“那天在后海湖遇到你,也不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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