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之间的关系,属于重复囚徒困境下的博弈,也是一种直接互惠关系。直接互惠的一个重要前提就是人脸识别能力,没有这种能力也发展不出来互惠关系。
看脸的社会
吸血蝙蝠就有这种识别能力,它会记住上次是谁在没有吸到血的情况下,向自己借血的,这次它在没有找到血的情况下,就会向这个债主索要,只是蝙蝠靠的不是眼睛来看,靠的的化学信息素。
人类的脸部识别能力非比寻常,即便是人工智能再厉害,比起人类还是小巫见大巫。我们可以认出多年前同学照中朋友的脸孔,也可以在多年不见之后,认出发福了的朋友的面容。机器人处理这些就力不从心。
与动物需要识别对方一样,我们人脸有更强的能力,来记住对方的脸来判定上次是谁给我们挠痒痒,谁请你吃的饭,或是当我们在危机的时候某人弃我们而去。认知的发展与演化与长期直接互惠的发展密切相关。
然而,脸部识别与直接互惠只适合于小群体之间,也就是朋友交往,保持紧密合作,这样的能力在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限的情况下可以。然而,我们身边仍充满着陌生人,随着群体的不断扩大,帝国的扩张,社会体系很难依靠这样的关系来维持。这就需要另外一种能力,就是间接互惠的能力。
当社会不再看脸
间接互惠可以处理陌生人之间的商业交易,经济交换也以此为基础。尤其是在全球一体化的世界里,主要都是间接互惠在发挥着作用,我们与千里之外的他国商业伙伴进行合作,甚至不需要见面,通过邮件、电话就能完成一桩上亿元的交易。
尤其是,像传统的农业农村社会转向工业城市社会过程中,流动性的增强,进一步弱化了直接互惠的基础,因此间接互惠也变得越来越重要。
在相对封闭的群体里,朋友间的直接互惠关系主要看的是“脸”,而在间接互惠关系中,我们大脑无法记住如此多的脸孔,我们就充分利用了我们的另一项能力:语言。语言的作用主要在于闲聊、八卦和开玩笑,在这过程中,我们对其他人的进行评价和诋毁,从而决定是否与之打交道。
因此,哈佛大学演化生物学家大卫·海格如此总结:
“为了实现直接互惠,你需要一张脸。为了实现间接互惠,你需要一个名字。”(转引自马丁•诺瓦克等著《超级合作者》)
博弈论的计算机模型如果将名声考虑在内,就会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那就是我对你采取的行为和态度不仅仅依赖于之前你对待我的方式,而且还取决于你曾经对他人做过的事。特别是在信息可以充分传播的情况下,你如果是一个喜欢背叛或是爱耍小聪明的人,那么你的臭名恐怕早已经流传在其他人之间,只是你还不知道而已。
然而,若是一个人做事,爱表现给别人看,纯粹只是为了名而做好事,那么他就是“徒有虚名”,我们也会对其进行惩罚。例如某明星在公开场合的表演或作秀,而大众实际上非常清楚他/她其实并非如此,往往是名声不佳的掩饰。
因此,八卦实际上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建立名声的机制。
儒家的“正人君子”
儒家并没有直接指出与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因为小国寡民的社会里,限制了人口流动,直接互惠尚能很好的运作,而一旦商业发展壮大,城市人口集中之后,直接互惠便运行不畅了。
即便如此,孔子却以另一种“高屋建瓴”的方式指出,无论是与任何人相处,都要做一个“君子”。儒家典籍中,有太多教导人们成为君子的话:
君子坦荡荡 , 小人长戚戚
又或者是
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君子是仅次于圣人之下的道德楷模:
「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
孔子并不直接提到建立“名声”,因为如果把建立名声当作是一种手段,那么就属于心思不纯正,就是为了名而名。因而强调的是个人品德的修养,成为君子,而不是小人。小人是与君子的行为处事相反的作风:
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
所谓君子,就是“诚意正心修身”之人,如此一来,无论是与朋友相处,还是与陌生人打交道,都能做到更具根基性的处事方式,而不是见人行事、见风使舵。
因此,虽然儒家的五伦里,并没有直接提到过个人与陌生人相处的方式,却以另一种更深刻的,“反求诸己”的方式层层内转,正如余英时在谈到儒家的君子观时所说:
“君子”在道德修养方面必须不断地“反求诸己”,层层向内转。但是由于“君子之道”即是“仁道”,其目的不在自我解脱,而在“推己及人”,拯救天下。所以“君子之道”同时又必须层层向外推,不能止于自了。后来《大学》中的八条目之所以必须往复言之,即在说明儒学有此“内转”和“外推”两重过程。这也是后世所说的“内圣外王”之道。简单地说,这是以自我为中心而展开的一往一复的循环圈。(来自网文《余英时:“君子”与儒家理想》)
最后,剩下来就是五伦之中的最后一个关系:夫妻。由于并非血缘、也非朋友之间或陌生人之间的互惠,所以这个关系就更为特殊,涉及到的理论也更加独特一些,留到我们下次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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