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作者: 印若 | 来源:发表于2020-08-06 13:18 被阅读0次

我的爷爷在今年5月，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享年85岁。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个年纪迟早会面临这一天，可所有的场景对我而言还是始料未及，那么突然。

值得庆幸的是，我和儿子在武汉解封以后回到了老家暂住，去爷爷奶奶家探望过两位老人，爷爷奶奶也来我家吃过一顿饭，儿子对曾爷爷还有些许印象，这多少填补了些许我心中的情感的空缺。

受疫情影响，我又带着儿子，爷爷住院的那段时间，爸爸在医院忙前忙后，通知家里各位叔伯姑姑亲戚，可今年的归家之路对于远在他乡的亲人却是那样的艰难。而我也一直到第9天才去医院，看爷爷最后一眼，送他最后一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爷爷牟足了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声我的名字，问我孩子呢？我握着爷爷的冰凉的手，怎么搓也搓不热，一声“爷爷”哽在喉咙里，还没发出声，就被唰唰的眼泪淹没了。这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握着爷爷的手，这也不是我想象过的场景，我不知道这一刻原来有这么多思绪涌来。我上下打量着我的爷爷，他还保持着之前干净的文人气质，病痛只是让他消瘦了些，我的爷爷，一直都是那么有气质，一直都是帅气的，我心里这么想着。

最后两个夜晚，奶奶也到医院陪着爷爷。姐姐跟我说，爷爷和奶奶一直紧紧的拉着手，奶奶就这么安静的坐着，陪着。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我们在奶奶这样坚强的女性脸上看不到什么情绪，可时间还是在这静谧的夜晚里残酷的流走了，它永远不会为谁慢下来，而我们的生活和生命要一直向前走。

爷爷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个古板老人，一个书读的太多的迂腐教书先生，上初中叛逆期那会儿总觉得爷爷的家族思想，家族荣誉思想特别迂腐，特别不喜欢张口闭口给我们讲些古文，过多的关注我们的学习成绩，喜欢把我们全家十几口人聚在一起，享受这种让我不自在的家族欢乐。而现在三十岁，已经结婚生子的我可以理解他们那个年代的人的情感的想法。

也就是这么个古板的老爹爹，用他自己的方式来爱我们，家里每个人的阴历生日，他比谁都记得清楚，一定会在生日当天打电话送去祝福。以前的我当然是排斥的，总觉得我过生日跟他没啥关系，并且和他也没啥好说的。可刚刚在我三十岁这年，对于人生各方面有了些了解，很感谢爷爷这三十年的祝福，但这却是我最后一次收到他的生日祝福。

我们兄弟姐妹，虽然按辈分排字，但是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带着爷爷美好的祝福和充满文化智慧的字，我们的名字无一重名，我叫肖若罗，罗是妈妈的姓，弟弟妹妹是肖若骢，肖若成，姐姐小弟是丁石汀，丁石泉。还有远在浙江的小小弟弟妹妹，肖知阁，肖雅阁。是不是很文化很诗意的名字？还有我的儿子，徐启予，爷爷说取自《论语》，他给我讲了三遍寓意，可惜我一遍都没记住，总是一如既往的敷衍点头，可是现在，没有人再给我讲一遍，只是每次叫起儿子的名字，都会觉得这个名字格外的好听有文化。

此时此刻，我眼前浮现的是小时候过年爷爷教我们一群娃娃写对联的样子；是爷爷让我们称呼叔叔婶婶为三爸爸妈妈，四爸爸妈妈，五爸爸妈妈，而我拒绝，并骂他迂腐的情形；是爷爷每年过年都要求拍全家福，而我总觉得他很麻烦，要求很多；是在我考上华师研究生，爷爷不停的夸耀三代桂子山的高兴神情，而我嗤之以鼻的不屑；是爷爷永远都在强调肖家是个大家族，我们都要相亲相爱，而我总认为好像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不需要亲人。

人生就是这样，我们从年幼无知到成熟，从对世界狭窄的认知到形成自我认知，我们走过的是人生必经之路，是成长之路，而伴随的却是亲人们逐渐老去，慢慢退出你生命的路，他们用自己的言行影响你成长，让你更能体会人生百味。

在爷爷追悼会的前一天，我们聚在了殡仪馆外，五叔跟我们聊了聊，他说一个人的去世不是影响的那么一会儿，那么几天，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偶尔那么一件事，那么一瞬间你可能会想起他，思念他，回忆起那些他带给你的记忆。是的，现在的我，总是会有那么些时候，想起我以前基本不怎么会惦念的爷爷，情感和思念会在那么一瞬间浸湿你的眼眶，他是我们的亲人，亲人不会就那么消失的无影无踪。

除了思念，爷爷留给我的还有对爸爸更深的认识，爸爸一直是我心中伟大的男神，无人能企及，而除了他正直，有责任感，爱我爱妈妈，他最震撼我的还是他的孝心，他毫无保留的爱护着，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爷爷奶奶，就算一个人再累再苦他也从不抱怨半句。妈妈说，爸爸偷偷的哭了好几次。我反观我自己，我觉得我这个独生女真的活的特别自私，这有时代年代的原因，也有本质上的原因。我可能做不到爸爸这样的孝，可我愿意在以后的岁月里，把自己的爱送给我亲爱的爸爸妈妈，愿自己不留遗憾。

还记得那天葬礼，弟弟说，我们一起吃个饭吧，这是这几年我见到我的哥哥姐姐们最整齐的一次了。听到这句话，我忍不住鼻子又酸了，吃！吃火锅！我看着长得牛高马大的弟弟，这么回答到。这个饭必须吃。

出殡之前，亲友前来吊唁，早上我端着一碗牛肉粉在殡仪馆的外面嗦，我的舅舅还来打趣我说，你怎么没哭，我妈说她已经哭过几次了，我翻了个白眼，嗦完粉一进殡仪馆就没忍住眼泪。我看见我的弟弟妹妹们在忙前忙后，端茶倒水，烧香接客，我的心里不停的回想这一句话，长大了，都长大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经历至亲离去，原来，再怎么隐藏的情绪，在最后亲人火化的那一刻，都会崩溃而出。人这一生，生活的每一天，都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生活的印记，你，就是我们走过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