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腊八节,也是父亲的生日。
自从开始写文后,就和自己做了一个约定,每年父母生日都要为他们写一篇文章。不是为了发表,也不是为了出名,只是单纯为了记录属于我们的时光。从读书到工作,不光光是我有了改变,他们也有了改变,而所有的变化,文字都能记录下来。
以前,父亲是不知道我喜欢写些文字的。他常年在新疆打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我们之间的交流很少。他不知道我的语文很好,也从没有读过我写的作文。当年文理科分班的时候,母亲打电话给他,询问意见。当然,他和大多数家长一样,让我选理科。而我,并没有违背大家的意愿,读了理科。
后来念大学,阴差阳错地读了四年的医学,家里人很高兴,因为将来在医院工作很体面。但是相较于高中时期,我意识到文字在我生命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我应该离它更近一点。于是,我开始在业余时间写文章,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默默写着。参加过征文比赛,也投稿过杂志,大部分是没有结果的,但我仍然在写着,觉得自己喜欢就可以了。
在医院工作一年,其间很不开心,也发觉自己不适合医院压抑的环境。和家人提出要换工作,父亲很不理解,也很生气。他一遍又一遍地问我:“你读了四年大学,到底是为了什么?多好的工作,福利待遇都好,别人想进都进不去,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父亲不同意我离开医院,甚至找了其他亲戚来好言相劝。
那段时间,我很痛苦。因为确实给不了他满意的解释,他也不会接受我那没有任何成绩的写作。我知道,在父亲的世界中,什么工作赚钱多,什么工作体面,就是好工作。他不会知道热爱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多么大,他也不觉得我靠写能过上好日子,只觉得我在自毁前程,而他必须站出来拉我回到正确的轨道。
我和父亲因为这件事僵持了很久,我不愿意妥协,他也不同意让步。也就是那时候,我的朋友圈屏蔽了他,不管发什么,他都不会看到。而我则继续写着,哪怕从医院下班,身心俱疲,我还是要写,不愿意放弃。我想写出点什么名堂来,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父亲,大学四年的书没有白念,就算不在医院,我也能好好地生活着。我需要证明,用写作证明给父亲看,但在无法证明之前,我选择沉默。
最近微信升级后,新增的功能是文章后面点了好看,就会被推荐在好友的“看一看”中。起初我没有在意,但是最近几天发现,但凡是我点了好看的文章,父亲都会点开来阅读,并且也会点好看。母亲打电话告诉我,她把我朋友圈发的那个写作比赛获得荣誉证书的事情告诉父亲了。父亲听后,特别开心,还一个劲儿地让她发给他看一下,可惜母亲不会操作。
从母亲那儿得知,父亲一直都在关注着我。每次回家,他都会拿母亲的手机看我的朋友圈,仔细阅读我写的文章,默默地给我点赞。有一次,他把我放在家中的杂志拿出来看,然后竟然发现有文章下面是署的我的名字,非常得意地问母亲知不知道。母亲说,后来他把那些杂志都翻了一遍,一个干粗活的大男人,竟然看了一下午的文章。
我听后鼻子一酸,原来是我没有给父亲了解的机会,并不是父亲执意要反对我。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我好,希望我有很好的将来,希望我的付出的时光都不浪费。而我,从前没有告诉他想要选文科,后来也没有告诉他一直在写作,只是埋怨他不理解我,却没有告诉他真正的理由。其实,不是父亲做得不对,是我自己没有勇气告诉他:我喜欢写,想以写为生。
给父亲打电话,约他明天一起吃晚饭。父亲说太冷了,不愿意来。我说,一年一次生日,请他吃火锅,早点过来。父亲还是说算了算了,然后把话题转到了我的荣誉证书上。他问是哪个地方发的?为什么他看不到?我有点尴尬,简单回答说,只是一个小比赛,也没有钱的,就是一纸奖状罢了。
哪知父亲却认真起来,“那也是属于你的荣誉啊,有的人拿钱还买不来呢。你好好写,以后就会有钱了嘛。你的文章,我在看一看上有读,说不定哪天你就成作家了呢。”我没有想到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一直以为,父亲很在乎钱,我只有写出成绩,依靠写作赚到许多钱,父亲才会认可我的文字,所以即便发表文章得到了微薄的稿费,我也羞于告诉他。原来,我一直都想错了。
对于我来说,能够得到家人的肯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正因为太想得到,才会想着隐瞒。对于父亲来说,他想要的并不是我的证明,而是了解我,鼓励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明白这一点,我花了许多年,所幸的是,现在还不晚。
我想,明天和父亲一起吃着热腾腾的火锅,我应该会把那句“谢谢”说出口吧。
2019.1.12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