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刚入社会，谋的一份茶楼服务员的工作。
时年17岁，眉目清秀，稚言稚语。免不了被一些客人“调戏”。但多数皆是长辈对晚辈捧呈的善意与鼓励。 也有新潮个性的发廊客，摸摸手臂言语上讨得一些自慰。
茶楼工作很辛苦，占地3000坪。8个区域各安排两到三个员工。
早起从城东骑自行车穿街过巷。打卡前十分钟更换工作服。
浅蓝色对襟盘扣短袖，白浪翻滚印花。下身千篇一律黑裤子，陈旧的像妈妈腌渍的梅干菜。
个小，衣长快及至大腿。工作时行走急切，像舞台上唱戏的武生。
偶尔有些区域一整天没有客人。那也不得空闲——搞卫生。
古式藤椅用现代工艺加工。新旧交替，与时俱进。弯弯绕绕的镂空雕花，小拇指都塞不进去。
拿一次性筷子包住抹布往里沁，左三圈右三圈，抽出来，下一个。一张椅子上百个孔，一个包厢十来张，一个区域十个包间。
主管经理都是女孩子，为人可亲。但工作时自有一份原则坚持。
卫生每天都搞，不会出大纰漏。经理要装模作样的检查一通，样子要做的好看。
我们也乖巧，尽心尽力不懈怠，不辜负自己汗水与薪水。
人一多就会有故事，精彩纷呈悲喜交加，看你是局中人还是局外客。
茶楼在西湖边六公园，人声鼎沸迎来送往。人均消费50，可在茶楼里享受各式杭式甜点小吃，时令水果。客人不多时还会奉献较为昂贵的坚果等。早九晚五，呼朋引伴，为寂寥日子觅得一方去处。
88号包间落座8个女人，衣着清婉戴眼镜，全部戴眼镜，斯文优雅。加上一个孕妇。
如常一样端茶倒水，换水盂。态度谦逊有亲和力，她们吃吃喝喝热闹喧嚣。
早晚班交接总是比较忙乱，老客催单新客点单，晚班伙伴还未上岗。
所有包间打扫完毕等待迎接新一轮客人。只剩88号包间。
我礼貌客气的去催单，孕妇也礼貌客气的拿出一个信封，掏出200递给我。收银大姐一摸钱币，脸色一凛：快去换。
了然。
我急急穿过长廊到包间，还是礼貌客气的说：抱歉，这两张钱可以换一下吗？
孕妇慵懒倨傲：怎么个意思？！
……
还未张口，我们领班毛毛躁躁的冲进来，拿着剩下的200元，举过头顶，大声说：不好意思，这两张是假钞。
点了8个女人的毛，一下就炸开了。孕妇尤其冲动：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这钱是今天学校刚发的工资，我们还没碰过，从信封里直接给你们服务员的。假钞，哪里来的假钞，分明是你们这里服务员掉包了。
你看，心虚者辩白时的话尤其多。
主管也过来了，拉着我的衣服心平气和的对女人说：我们服务员的工作服都不设口袋的，而且就这短短三十米，都布满监控，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调监控的。
调什么监控，看什么监控，你们服务员手段多得很，谁知道你们私下有什么勾当。孕妇开始撕破嘴脸，不顾形象了。
女士，我以人格发誓，我没有换过你的钱。我不卑不亢的说。
女人乜斜我一眼：我没说是你。
……
僵持不下，老总刚好那天在，不让报警，让员工自己承担。
孕妇一行下楼梯时，我送行：你们今天的单是我买的。
孕妇头也没回，当着楼梯口收银及迎宾的面，扔下一句：小伙子，给你买个教训。
那时我一月工资1000出头。
此后我深刻练习，摸得识别假币的机关窍门。我向来觉得发生一件事，总有道理与目的。但如果可以，谁愿意用这样的代价去换得这种手段与心机。一辈子都不要。
相比假钞，逃单者更令其恶。
茶楼空间构造很有讲究，门匾黑底金漆刻字，落款启功。
室内格局仿江南亭台楼榭，拱桥流水，仙鹤荷花，潺水声声伴悠悠古筝。窗台屏风有绮丽纹饰，雀绕花枝。
诚心要逃单的客人莆一进门就洞察茶楼格局，服务员往返频率，厕所与隔间距离。钻得漏洞，逃之夭夭。
也有例外。
那天夜班，客人走得早，十一点不到只剩一桌，12个人，离打样还有三小时。一个女孩子看那片区域，老员工，警觉心和业务能力都让人放心。况且空空荡荡的大厅，12个人突兀的坐在那里，一声咳嗽都能让人放下戒备。
不时听见小姑娘大声惊呼：客人呢，B1区客人呢。脸色铁青，心脏漏拍一秒。
收银大姐是本地人，50上下，向来稳重。这时也慌了阵脚，因为客人是在她眼皮底下走掉的。她以为B1区客人已经买过单了。
虽然收银工作不需为逃单客人的账单负责，也免不了自责疏忽大意。
逃单行为对服务员个人评价影响甚深，尤其是一下子逃了12个人的单。再加一句，半夜如此空闲的时间段。有种匪夷所思的不可理解之感。
我想起刚上班第三天的时候，也非周末。在布局最复杂的一个区，由资深老员工带领。
又如何？逃单了。
底层人的骄傲与攻击向来很有杀伤力。老员工本身脾气火爆。睚眦欲裂，感觉要生吞活剥了我。
我一步步学习成长，专业能力服务态度渐渐领先其他人。赢得自上而下领导同事的认可与赞赏。
后来两年换了单位，不过是更汤不更药。小小社会如万花筒，万千姿态，各式嘴脸轮番上演。
我后来也成为万花筒中的一点色彩，让人背后品评论道。你我皆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