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的人用金钱为他们的尊严买单,没钱的人用尊严为他们的生存买单。这就是阶层。
去年年底的一个周末,闲着没事,就决定一个人去逛街。年关将至,也顺便买点年货,新的一年是妈妈和妹妹的本命年,也要给他们买本命年的礼物。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各大商场和超市游逛,一上午过去了都没有收获。其一,没有明确的目的,什么都想要,也什么都不那么必要;其二,看上的都很贵,便宜的又看不上。其实,再多的烦恼和忧虑不过一个字,钱!白花花的银子,响唰唰的票子。
从银座商场晃出来的时候,在门口有人热情的跟上来,拿着一个美容院的免费体验券开始给我介绍。一直都明白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以遇到这种情况我一向是礼貌的回绝,赶紧走人。可是那天因为一个人太无所事事,漫无目的,想着反正有的是时间,忽然起了好奇心,想要去体验一下。
进去之后做了简单的登记,工作人员就把我带进工作间,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阿姨开始给我清洁按摩,边做边聊天。聊了一些年龄啊,家乡啊,工作啊之类的问题。阿姨很热情,可我都淡淡的回答,知道这谈话里肯定有圈套,尽量的不让自己掉进去。
“来济南几年了啊?你皮肤状况不是很好,也工作几年了有了积蓄,是该关注一下了,要对自己好一点。”
开始言归正传了,我心想,继续淡淡的回答:“呵呵,今年刚来济南。我懒,平时也不怎么护理。”
“我看出来了,你看脸上都长斑了,这皮肤可是大问题,不能懒啊。色斑是很顽固的东西……从现在开始护理还不晚,这斑还可以淡化。以前在哪里工作啊?”阿姨一边分析着问题,一边还不忘打探我的状况。
可是一下说到了我的关注点,不自觉的多说了几句:“以前在北京,不工作,上学。这个斑啊,长了两三年了,发现的时候没怎么当回事,现在还真犯愁了。”
“哦,研究生啊,啧啧,高学历,挺好。以后就打算留在济南了吧?待会我根据你的皮肤情况做个配方,以后你周末有时间了就来做个护理,皮肤会慢慢改善的,色斑要除去很难,你又长了这么多年了,但是只要你坚持做,就能慢慢的淡化。现在我们做活动,原来两千多的产品现在就一千多,很值的。你也可以请朋友来,多好啊。”就那样很顺其自然的,我就进入了圈套。她说的那样真诚动容,我自己也飘忽了,仿佛我真的到了那样小资的阶层,能够把日子过的那样精致,周末还能做个美容。但是转瞬我便清醒过来,我心里清楚,现在让我拿出一千多块钱做美容还是不大现实的,因为有太多我认为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同样是几千块钱的工资,有些人可以拿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甚至是任意挥霍,而我却要想着为家里添置必要的电器,生活用品,让亲人能够把日子过得更舒服一点。自己处在什么样的境地自己最清楚不过了。我只能说:“现在先不做,等以后有了积蓄再来做吧。”
见我有不再配合的趋势,阿姨开始着急了:“现在不做?为什么啊?皮肤的问题可是等不及的啊!你现在开始做还可以改善,等以后就更难了。我给你开个单子,你出去的时候交一下钱就行,现在那么实惠,你明天再来就不再是这个活动价了。你看你现在也工作了,自己也挣钱了,也该护理一下皮肤了,又不是花父母的钱。你父母做什么的啊?”她开始帮我分析厉害关系,希望能够巩固一下这交易,然后进一步了解状况。
“我爸妈是农民,在家种地。所以,我觉得那些钱有更重要的用处,现在还拿不出闲钱来花在自己身上。”我原本没有想到这一层,当她主动提起的时候,我忽然间又淡定了,说得更加理直气壮,这理由多站得住脚,因为原本也就是这样的。父母辛辛苦苦的供我上学,好不容易毕业了,开始挣点钱就要呵护自己而把父母忘了,也太没良心了。想着想着,心里就真的愧疚起来,现在爸妈说不定还在辛苦劳作,而我却躺在美容床上,舒服的很。
阿姨可能感觉到自己踩到地雷了,更加着急,说话也不像以前那样客气了:“你要知道时间是不等人的,你父母再好,他也给不了你一个完美的皮肤!等到你想来做了,皮肤的问题也改善不了了,那时候你花再多的钱也得不到现在能达到的效果了。就这样吧,我按最优惠的价格给你开个单子。”
“我也知道该做,可是现在不行。先不要开了,以后我想做的时候我就来了。”提到父母我就知道这笔交易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性了。在心里开始为当初的好奇和贪图小便宜的劣根性叫苦不迭,又无计可施,再加上心里面对父母的愧疚,眼泪都开始在眼眶打转了。
阿姨说话不再客气:“呦,那时候就不在乎钱了?我们花一两个小时为你清洁按摩就是为了让你免费体验一下的吗?哪有那么好的事……”明明知道自己应付不来,还是让自己处于这么尴尬的境地。我干脆横下心来不再说话,他们知道到了这时候多说也无用,就草草了事,也不再像开始的时候那样精细。
等完事了因为我找不到路他们送我出来,我还在擦着眼泪,那阿姨冷冷的说:“快走吧!别擦了,好不容易脸上有点光泽,你一擦又没了。”我知道她气愤,因为丢了这单生意。可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也是为人父母的,她也有孩子啊!
出来之后,擦擦依然朦胧的泪眼,长吁了一口气。再进商场,忽然间目标明确了,不再像当初那样犹疑,仿佛从别人手里抢回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千块钱,我要把那些钱给最爱的人。花了二百多块钱分别给妈妈和妹妹买了一套质地不错的大红色秋衣秋裤,然后给妹妹买了个一百多块钱的文胸,我自己也从来没穿过那么贵的,后来又买了几条几十块钱一条的大红色内裤。要给最爱的人最好的,我能支付得起的最好。心里才开始渐渐的舒坦起来。
后来,看《中国企业家》的时候,封皮上有一句话很喜欢:一个阶层的生意和生活。多么现实又诗意的一句话。那个“阶层”代表着成功,是我一直都憧憬向往的层次,“生意”二字又那么意境化的解决掉了现实的问题,钱的问题。于是,生活就在这个阶层里变得神奇了,艺术化了。可是想起那天在美容院的一幕,那“阶层”却格外的刺眼,为了我和亲人更好的生存,我用尊严为我所在的阶层买了单。也可以说是我为了我的好奇和贪图小便宜买了单,可这世间事哪有单单那一件这么简单?多少时候,我们会处在这种境地,需要我们不得不用尊严来为更好的生存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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