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闻闻从小就想住北京城门楼附近,最好是京城脚下的城门口,能看到每日皇城根脚下韵味,还有,晨光里豆汁儿味。
在一个东北小省城,他出生就在这儿,离北京不算远,坐火车,半天就到,省城里的生活,单调,乏闷,人们愿意模仿,京城人老成持绶,说话办事,也咿咿呀呀。
什么京剧,毛毡帽,冰糖葫芦,街上吹的糖人儿,满大街都找得到。毕竟,都在北方,文化样貌,差异也不明显,对人们来说,这些东西也都不难接受。
(1)姑妈和表哥
正值冬日,一次,寒天雪地,张闻闻坐上火车,随父母办事,去了北京。
他们在那儿,玩耍一通。三人先去了王府井大街,大栅栏上,长安大街上,都走走,看看。三人只见到处满眼的卤煮,爆肚,北京烤鸭,果子,糕点饼食,还有臭豆腐,豆汁儿,一番京韵和风味小吃,遍布全城。
张闻闻馋地不行,吃在嘴里都不过瘾,他爸妈也各自大饱了口福一番,抹净嘴角的油渍后,耷拉着,困倦了的眼皮,晃晃荡荡地,带着张闻闻,边逛,边找,下榻的宾馆。
西直门,前门大街,天坛,潭拓寺,紫禁城故宫,长安街上热闹非凡。
远处,卖北京地道小吃的摊贩子,样子贼头贼脑,眼神鬼鬼祟祟地,忙活着手上生意。
来到京城,就不得不说京剧,就不得不去听上一听。他们走进剧院,他们三人只见,四周座椅,规规矩矩,摆放得当。隆重正式的开场后,听着戏台上,穿红戴甲的人,附和着富丽堂皇的剧台,咿咿呀呀唱,心里也好不热闹快活儿,就是不知道,唱得到底是个什么,只是觉得,好听又热闹。
桌上的吃茶,瓜子,果仁,磕了一堆又一堆后,戏台上唱着《梨园春深》,婆婆妈妈,他们也听不懂。时间不早后,舍布和他爸妈睡眼惺忪,迷迷瞪瞪地,就从戏园子,走了出来。出了门,从人们嘴里,呼出的呵气,一圈一圈儿,蹿着白烟,包裹住了,通红的双手,张闻闻也冷的只想找地方睡觉。
人们缩手缩脚,都心里想着,快点儿,往家里跑,好钻进热乎乎的被窝。
北京的胡同,星罗棋布,据说每条都有一段掌故传说,胡同还都有名字,人名,土语,比如文丞相胡同,听着亲切却搞笑。听说,最长的叫东西交民巷胡同。南锣鼓巷,却是现在变得最繁华的地界了,有明清风格的建筑,各式各样小酒吧,都藏在里面。前海西街,有个恭王府,他也没机会去看上一看!
爸妈和他来这里,找不到合适的宾馆住下,就去了个远房亲戚家,借宿,先安个身,联络联络生疏了的亲情,晚上一行人,回了那里。
姨妈一家人,倒是热情周到,家里表哥,多年未见,甚是亲切,只是愈渐发福,还说着明日带舍布,去京城最好玩的地方,一起转转,他还是满心期待的。姨妈一见到他们,就抱着她妈,一顿亲热,嘘寒问暖,拉拉扯扯,看见张闻闻,激动地说,"哎呀,这是闻闻呐,你看,这么多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咋这么快,一晃,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多少年没见了,咱们……"
他姨夫站旁边,笑嘻嘻,没有多说话,一直看着他们。
第二天一早,堂哥去敲他房门。他慢悠悠裹紧羽绒服,带上能套住整个脑袋的毛帽子,随表哥一块儿出去了。
路上,堂哥突然转过头,笑嘻嘻歪脸问他,“你长大……哈哈……考大学,想来北京吗?”
张闻闻被问地,一愣,一头雾水,说实话,他每天只顾埋头学习,根本没好好想过,要考哪所大学这种“人生大事”,突然,被他表哥,一问,还有些不知所措,心头晃得一紧,心酸备至。
他转了转眼珠子,却不假思索地,说道,“想啊……北京这么大,我怎么会不想呢?!……”,心里一阵呵呵,自己都觉得冷。
他表哥在旁边,不怀好意地,发着冷冷地,不易察觉地一丝讪笑,好似旁人都看不穿,就越发地肆无忌惮,讪笑变作一团。
张闻闻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就只当没看见,任他表哥一旁,独自笑得猖獗,像个浑身长满刺猬刺的癞蛤蟆。
张闻闻只得,留下一瞬间,他自己都未能察觉地一个白眼。一路,无语,游玩,也感觉无聊透顶。嘻嘻哈哈,一天也就过去了,张闻闻觉得无聊至极。
他堂哥觉得,平白无故占了个大便宜,人生登上巅峰。
(2)高三来了
张闻闻是莲藕一中一名高三的学生,安静沉稳,平时不爱说话,心思却细腻,他成绩不坏,在班里,也不算拔尖,一直游荡在,班级的中上游,像浅水滩的大鱼。
半死不活,生命力却意外地顽强,在外人看来,他总要搁浅的时候,他却总是化险为夷,觉得他时来运转,突出重围时,他却总是游荡游荡,没动静了。
可他自己却觉得好生开心,一来呢,他不会担心自己成绩不好,在班里跟不上,学习吃劲。二呢,又不会引起大家注意,徒增竞争压力和烦恼。三来,他根本用不着担心老师们,过分的"关注"和"爱护",跟他们委屈周旋,浪费宝贵精力。
他自己就乐得自在,又轻松快活。只是,来到了高三后,他不免被周围紧张的气氛弄得也开始焦虑,每日里,苦苦冥思忧愁。
他自小在家里,就不十分如意,父母古板事多,斤斤计较,一副小市民嘴脸。平时与他们交流都费劲,严重存在着沟通障碍,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造了哪门子斜孽,老天爷非要他这辈子来还债,他宿命生来如此,一辈子都会活在这种阴影下,摆脱不掉。想想,他就开始后背发凉,喘不过气来。
他自小就发誓,要离开这里,彻彻底底地离开这里。自从,上了高三后,他觉得自己的苦日子,要熬出头了。
可是,高三上学期一天早上,他妈刚榨好热豆浆,蒸好馅饼,像往常一样,推他房门,叫他起床。他头还瘫枕头上,晨光照进屋里,他背趴在床上,外屋桌子的豆浆油条和馅饼,熏地他早爬起来。
他身子昏沉沉,不听使唤,犯了懒,耷拉着头,眼皮也睁不开,嘴里咿咿呀呀了半天,迷迷瞪瞪,才穿好衣服。
饭桌上,他妈一边嘴里嚼着饼,一边虎视眈眈地,瞅他,耷拉着,她一双布满了鱼尾纹的眼皮,头也不抬,嘴里嚼着稀粥时,滋溜一声儿,咕唧了半天,开始低沉开口,问他,“最近成绩不是挺好的吗?!……你昨晚,又熬夜了,唉……这高三真就不是人上的,读它干啥?不让人省心!……怎么,又大晚上的不睡觉,就熬夜写作业了?!……那电字白来的呀都……”,一顿牢骚抱怨,夹着讽刺,还有些不明就里的丧气,“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你也别……想多了,就是说说……你几斤几两,自己没点儿数,学不明白,非得硬学吗,干啥不吃口饭……人家孩子,怎么都没那么多事,就你怎么非得吊死一棵歪脖树上,非得勒死不啻呢……哎呀,行了,我也不说你了,你自己好好……寻思寻思吧……,非得考大学读书就行吗?!”
一整个早上,不得安宁,张闻闻麻溜溜吃过早饭,迅速抓了书包,奔学校跑去了,心神不宁。一路上,喘着粗气,一路小跑,一路咒骂,只是早晨的阳光分外明亮清澈,他舍不得撒气,一口气跑到学校。
半月二十天,他没和他妈说过一句话。
(3)初恋和年少
班上有个女孩脸长得圆圆地,白净,算是可爱吧,扎了个马尾辫,不长不短,有时有刘海儿,有时候没刘海儿,额头不大,眼睛却明亮得很,名字叫欣欣。
有次,班里集体活动,欣欣一个人搬不动桌子凳子,张闻闻顺路给她搬了下,俩人就这样认识了。
后来,她就一直对张闻闻,有特殊的好感,自己也莫名其妙,几次,明里暗里,暗示不知他心里有没有意思,等他回答。
他却没有给过女孩儿,任何明确的什么答复,只是佯装不知,支支吾吾的。
那女孩见他这样子,很是生气。
常看见他,就噘起嘴,莫名其妙,和他赌气,瞅见他,就斜着眼睛,噘嘴,看他。
一天体育课上,那女孩,又拿了,一瓶矿泉水,跑他跟前来,递到刚打完球他手上,让他喝。
张闻闻皱了皱眉,想,“自己不是很渴,喝,还是不喝呢?……”。拿了,她还会继续纠缠自己,不拿呢,她就马上生气,翻脸,到时候,就会又闹得,更尴尬。
他对欣欣,开始还是有感觉的,觉得她,长得文静,又可爱。
可是,他自己却有好多事要做,比如学习,高考……他并不想,因为恋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事儿,分散精力,当时没在乎,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忘了,根本没当一回事儿,放在心上。
可那女孩,三番五次找他,他没成想,这女孩儿,这么执着。这一点倒是,他始料未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办好,觉得慌里慌张。
他就犹犹豫豫地,想了想,接了过来,拿在手里,又反问她:“这么热的天,你不渴吗?……要不要喝点儿?!”。
他面无表情,笑也没笑,语气里,却感觉充满了暧昧,明明没意思,却一定要用自己性别优势,显摆卖弄,占尽便宜后,反要让人觉得,他的无辜,一脸可怜巴巴相,让人生气,又带着点些许恶心。
欣欣,此时听他说完,头脑发热,脸上一红,张大她自己的眼睛,奇怪地问,“你不讨厌我了?……奇怪,我还以为……你今天也不理我呢……!嘿嘿”。说完,她低头,傻笑了。
自己却以为,没人看见她。
他还是一脸尴尬,无动于衷,站在原地,拿着水……
拿着矿泉水,他说,“我不理你,没……没有啊,……有吗……有吗……吗……没有啊……”。
一脸无辜,呆呆地,本来白皙的脸,更白了。
女孩顿了顿,瞅瞅他,转身走了,之后,再也没搭理他。
他当时心内想,老师不让处对象,教导主任不让处对象,学校不让处对象,校长不让处对象,兄弟还没对象……不能处对像……
(4)毕业时代
高考在紧张地氛围里,不期而遇,与我们,年轻时,我们总以为,世界会在高考后,那天停下来。
后来,才发现这世界,一直热热闹闹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却从未发现而已。
考完试后,他去吃了一顿火锅,以表庆祝,结束多年艰辛学习生涯,约上三五好友,相约,在一个地摊,桌上,胖胖的刘城,看见了啤酒,就乐开花,他一贯就知道吃。他看到好吃的,当然,比见了他亲爹妈都还亲!
在一个地摊小棚子里,张杰率先说话,“毕业了……我们要见不到了!”。
张闻闻没想张杰会说这样的话,就冷冷地问,“搞得那么悲伤干啥?又不是生离死别,还有寒假,暑假呢么!你着什么急?……”。
语气弱弱地,藏着冷冷的晚风。
不知何处藏着掖着寒气。
张杰闷闷喝了一口酒,没再说话,低头,坐下。
刘圆睁着眼睛,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抬头,问他们,“怎么还没上菜?我等的都不耐烦了,肚子饿地,直咕咕叫,这是要饿死我吧,奶奶的……”。
店里老板,是个又黑又壮的中年男子,头发乱糟糟,油腻腻,脸色总极难看,仿佛一个五六十岁老男人,脸上耷拉下来的横肉,挤作一团,愈发黑壮,他没好气地,冲他们这边,嘟嘟囔囔半天。
像得了什么神志不清的病,“这么晚了,还出来吃什么饭……就出来鬼混。什么玩意儿都!……”
转过身后,皮笑肉不笑,钻进厨房里。
老板娘,走过来,一脸陪客气,说,“孩子们啊,等急了吧,今天人多哈,你们可千万别生气,一会儿就上来菜,你们先在这儿,坐会儿,稍等等哈,一会儿就过来了……”,回身,就跑开了。
张杰情不自禁地骂了句,"傻逼"。听到老板没好气地声儿,刘圆十分不开心,碍着面子,不好直说什么,冷静了一下,压下了心头的火气。
刘诚心内也急,急着吃好吃的,对于吃货来说,世界末日都不可怕,可唯独在该吃东西的时候,吃不上,才是他们的大忌。
张闻闻从桌子上,拿起杯子,给几个人倒上茶水,杯子都用餐纸,擦过了,暗黄的茶水从壶里冒出来,淙淙地进了透明玻璃杯里,玻璃杯底下沉了一层茶叶渣,没人想喝,没人口渴。
之后,几个人酒足饭饱,青岛啤酒撒落了一地,吃完了这顿饭,张闻闻要去北京上学了。
晚上,回去后,他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心里空落落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感觉,是兴奋,还是难过。
悲伤地总是聪明人,快乐的人下一秒就变成了傻子。所以,人们,才不敢放肆地去活。
生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