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22年在安徽合肥出生的。因为父亲做了清华大学教授,7岁开始,我住进了清华园。然后在北京读了四年小学,毕业以后读了四年中学。
中学是在宣武门附近,当时的崇德中学(现北京市31中学)。那个时候是1930年左右,全北京市的中学里,我想有差不多一半是教会中学,崇德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是一个很小的学校,只有大概300个学生,其中有1/3住校,我就是住校生之一。学校很小,没有真正的图书馆,只有一间图书室,我常常到这个图书室里去浏览一下。
我想我对于物理学第一次发生兴趣,就是看了这本书——《神秘的宇宙》(The Mysterious Universe)。发生兴趣是因为书里讲了在20世纪初物理学中的重大革命,即包括了量子学和相对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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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1937年抗战开始,我们一家经过合肥,1938年到了昆明。因为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北大合起来,成立了西南联合大学,1938年开始招生。那年夏天,我中学5年级刚念完,还缺一年才有中学文凭。
可是当时因为中学生流离失所很多,所以教育部在重庆就有一个命令,学生中学不毕业也可以参加考试,叫做同等学历,我就以这个资格考进了西南联大。
我在西南联大念了四年,老师的教学态度、同学学习的态度都非常好。大家觉得这么困难的情形下,还能够读书、能够做研究是非常不容易的,所以都很珍惜自己的机会,学习得很好。
四年念完后,我又进了西南联大的研究院,两年后获得硕士学位。那时物理系研究生有六七个同班的,我和黄昆、张守廉住在一间屋子里,非常熟。
黄昆后来对于中国的半导体研究有决定性的影响。在20世纪50年代半导体研究还是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做了一系列演讲,带了许多的学生,今天中国的半导体工业、半导体研究里主要的人物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张守廉后来到美国改学了电机,做了很多年电机教授,黄昆和张守廉两位现在都不在了。我们三人共同于1992年照了一张照片,当时周培源教授是北大校长,90岁,在北京有一个庆祝会议,张守廉和我也从美国来了(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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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南联大有两个老师对我有长远的影响。第一位就是吴大猷先生,是因为我在四年级要毕业的时候,需要写一个学士论文,那么我去找吴先生,吴先生就要我看一篇文章,是讲怎么用群论来解释物理的现象,尤其是分子物理学,因为分子物理学是吴先生的领域。
另一位是研究院我的导师王竹溪先生。王先生的领域的是统计力学,统计力学那个时候也是有个新的革命。所以王先生把我带进了这个领域。
在1945年抗战胜利以后,我考取了一个留美公费,到美国芝加哥大学做研究生,获得了博士学位。
在芝加哥大学有两位物理教授对我最有影响,一位是爱德华·特勒(Edward Teller),那个时候他还不到40岁,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天才,当时已经很有名了,可是后来他变得更有名(图四)。
在20世纪50年代,大家晓得原子弹做完以后,要用原子弹来引爆一个氢弹。这个窍门很多年没能解决,最后解决这个窍门的主要研究人员之一就是特勒,所以国际上说他是氢弹之父。他不喜欢这个名字,可是我想他是逃不掉这个名字的。
另外一位对我影响更大的,就是芝加哥大学的恩里科·费米(Enrico Fermi)教授,他是20世纪最重要的物理学家之一。就是他率领二三十个物理学家,第一个做出反应堆,制造的地方就在芝加哥大学,所以芝加哥大学现在有一个小的广场,上面有一个雕塑是来纪念人类第一次用核能发电。
在1948年得了博士学位以后,我留在芝加哥大学做了一年助教。1949年理论物理有个新的发展,叫做重整化(renormalization)理论,是个崭新的理论。芝加哥大学没人搞这东西。
在普林斯顿一个知名的高等研究所(图五)里聚集了很多重要的、年长的以及年轻的研究员在搞这些东西,所以我就请求到那儿去做博士后。
这是一个很小的机构。既没有本科生也没有研究生,只有大概十几个教授,有几百个博士后以及一些访问学者。在那里前后待了17年。
在我去的第一学期,大概是1949年10月,因为一个同坐班车的机会,路丁格(Luttinger)对我说,昂萨格的文章被他的学生考夫曼(Bruria Kaufman)简化了,昂萨格这个难懂的文章被用一个考夫曼的新方法解决了。他在那仅几分钟的功夫里,告诉我新方法的关键部分,是几个反对易矩阵(anticommuting matrices),而我对这部分极熟悉。
所以一到研究所,立刻就放弃了当时在做的场论研究,把新的想法用到昂萨格的问题上去。因为这确实是关键,所以不过用了两三个钟头,就完全做通了。后来我也就成为这个领域的一个重要贡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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