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魏博洹侯
声明：《贝叶梵花》由魏博洹侯原创
《贝叶梵花》第一章 大荒海，创作于2022年9月29日。
我原本对海底深处木桩铁围中的累累白骨生有恐惧之心，没想到劫难来时，竟救了我一条性命。
看着尸积如山喷薄而出的白骨如海啸般朝着方舟汹涌而去，我心中默默感念良久，踩水朝乌篷船游去。
游到近前，我问道：“都救上来了吗？”
为首那名义军哭丧着脸道：“除了我家军将，都救上来了。”
“没潜入海底找寻吗？”
“我们水性不佳，潜不了多深。”
“救上来的还有呼吸吗？”
“心还在跳。”
我爬上乌篷船，拿起那只铜铃大的死鱼眼用刀剜出眼白，割成薄薄长条状，敷在义军喉咙伤口处，对愣在原地的义军道：“学我这般，只要伤口弥合不流血，就有活的希望，不要爱惜鱼眼，一层一层糊上去，若是不够，那条鱼鳍也能切成薄片。”
义军见我转身跳入大海中，急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潜入海底打捞你家军将去。”
海水已不如先前那般清澈透明，木桩铁围一片狼藉，极目望去，木桩东倒西歪，铁围受损严重，白骨喷涌不止，搅动着海水一片浑浊。
想来是那海兽潜入海底用力撞击所致，尸骨没了束缚自然喷薄而出，导致了汹涌海啸。
我在李重霸落水的海域找寻良久，也未见他的踪影，一直到筋疲力尽才浮上海面，再看太阳时，已然是夕阳西下。
乌篷船漂浮在我身边，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将我拉上船，说道：“你尽力了，我家军将在天有灵，定然会感念你的，上船吧。”
我伤感道：“若是先救他，不至于连尸骨也找寻不到......”
我感到深深自责，若是先救李重霸而非去凿方舟，说不定还能救他一命。
义军首领道：“自从天补平均大将军战死于黄梅，他的心早就不在这里了，若能追随大将军而去，也是一桩美事，走了，回城了。”
天补平均大将军，乃王仙芝濮州起义时群雄拥立的名号。
“他们呢？救过来了吗？”我问道。
“都救过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
“还在昏迷，鼻子里弱弱的只有一口气，要赶紧回城请医问药。”
我探身去看，几人平躺在船上，喉咙处敷着长条鱼片，已止住了血，好在处于昏迷之中，尚有一口余气，若是清醒过来，每呼吸一口，都会疼痛难忍。
好在那牧师年老体弱，割破李重霸喉咙后，已没先前力道，否则几人就算是身强体健，也难保气绝身亡。
我叹息一声，看向彩霞满天想着心事。
“坐下歇歇吧！累了半日了。”
我坐在船头道：“如何称呼？”
“吴六一。”
“他们呢？”
众义军纷纷介绍道：“曹三......”
“燕十七.....”
“周云八.....”
“武四丁......”
“王丙一.......”
“赵二虎......”
草军弟兄出身寒微，起名字很随意，大多是发达后才有了大名。
吴六一，顾名思义，出生在六月初一。
武四丁，出生在四月第一个丁日。
王丙一，丙月初一生人。
赵二虎、周云八，不是诨名，就是在娘肚子里，父母梦见云、虎之类的祥瑞，遂起了个名字。
至于李重霸，生于八月初八日，早年名唤李重八，统领骑兵后，才将八字改为霸字。
我微微点头道：“我叫无名，以后唤我无名好了。”
吴六一道：“你对草军有大恩，不好直呼名讳。”
“太客气反而疏远。”我看着波光粼粼，金蛇乱舞道：“说说你家主将，他的心为何早就不在这里了？”
吴六一缓缓划动木浆，唯恐划得太快，牵扯同伴伤口，七人合力将乌篷船划得四平八稳道：“草头王战死后......”
“草头王？”
“王仙芝。”
我微微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草头王战死后，我家将军一心想替他报仇，奈何朝廷势大，几次攻城都是铩羽而归，不得已跟了冲天大将军四海漂泊，原想着杀回中原去，没曾想越走越远，竟到了南海荒芜之地，我家军将颇有些心灰意冷，想要独自离去，却被黄王束缚着不得自由。”
“没想过自立山头？”
“想过，但......”
我知他有难言之隐，缓缓道：“若是信得过我，不妨直言。”
“黄王的手段，想必你也见识过，除非他想与你分道扬镳，否则至死都要跟随他。”
我几次三番都想离黄巢而去，奈何有繁花羁绊，连摩尼教黛绮兰也想让我随他建功立业，总之是有心离去，却也无法成行，彷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暗中左右着我。
我叹息一声道：“你家主将尸骨无存，你们以后有何打算？”
“我们在义军本就是异类.......”
“唔？”
“还在打着草字旗。”
“嗯！”
“李将军死了，我们弟兄没了归宿，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能择选一人为主将，重打草字旗吗？”
“其他各部早就想吞并我们了，李将军死了，不会再有草军了。”他见我眼中现出诧异，解释道：“我们都是最早投靠义军的，不像黄巢他们，后来才入伙的，论资历，我们比他们还早，他们唯恐草军坐大，一直提防着，老弟兄死的死，伤的伤，散的散，也不让补充兵力，千人骑兵只剩下不足二百人，原本想着今日打出威名来，好补充军需犒赏弟兄们，谁曾想竟折在了大荒海......”
吴六一触动肝肠，想到李重霸死了，连依靠的大树都没了，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乌篷船上众人无不低头垂泪，缅怀李重霸。
我想起李重霸栈桥之上脊背中箭，他曾怀疑是我释放的冷箭，验明箭羽后方才释怀，难不成他早有预感有人想要对他下毒手？
我的脑海突然浮现出可怕的念头：李重霸不是战死的，而是被人逼死的，
联想到黄巢借清算胡人之机，清除异己，我身上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多想，将弯刀负于身后，站立船头道：“你们划船回去，我有事要做。”
“什么事？”
“宰了那帮胡人，救你家军将回来。”
吴六一见方舟穿越铁索大船的缺口驶向南海，说道：“他们走远了，如何追得上？”
我手指探入口中吹响哨音，海天相接处赤金鱼龙翻滚着巨浪跃出水面发出狂啸龙吟之声。
我待它劈波斩浪涌潮而来，纵身跳上鱼龙脊背道：“我骑着它去。”
“我随你一起去。”吴六一拔出尖刀就要跟过来。
我阻止道：“我一个人去就够了，海面上漂泊水性好才成。你们速速划船回去，救下弟兄们才是正理，我走了。”
赤金鱼龙感到背鳍一紧，猛地摆动金色龙尾，向着铁索连天的大船缺口纵跃而去.....
来日精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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