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无知者无畏。我的幼年和少年时期少不了几件无知且无畏的事情。
这第一件,发生在我5、6岁,还没上学的时候。那一年除夕,妈妈带着我和爸爸去姥姥家过年,而爷爷去跟他的弟弟,也就是我的老爷团聚。姥姥家和老爷家在一个行政区,有7、8站公交的距离。有那么几次,妈妈和爸爸把对两家的拜访串在一起,从姥姥家出门,再领着我步行到老爷家。我便记住了路。
除夕夜,姥姥一家热闹的很,满满的人塞在小屋子里,做饭、打牌、唠嗑、看电视。我却觉得很无聊,因为没有玩伴。孩子嘛,不懂得怎么消遣寂寞。
于是,我对大人喊,“我出去玩儿一会儿。” “好,吃饭时叫你!” 妈妈应声,继续在厨房里忙活。她7岁开始下厨做饭,现是当仁不让的当家厨娘。我想着她会做溜肉段和炸鸡翅——我最爱的两样菜,惦念着我碗里满满的肉,应了声,开了门。
按理说,除夕那天放炮的小孩应该很多。我们那儿不讲究抢年炮,所以鞭和花买回家里是留不住的,孩子们总会成帮的拿着各家的货,出来一起放,有分享也是炫耀。我没带花,把兜里的摔炮摔完,也就觉得今天的外面也分外冷清,真的是太没有趣了。
然后,我就想爷爷了。小时候,其实我跟爷爷玩儿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他会领我去公园荡秋千,我站在胶皮制的秋千板上,拉着两边的铁链,屈膝伸腿,前后摇摆,把自己荡到天上。他叫我小心,但从来不阻止我这么玩儿。他会领我去妇儿中心,里面有家里没有的玩具。我最着迷的是钓小鱼。小鱼被推起来,张开嘴,可以用一根头上拴着磁铁的小棍儿去钓它,磁铁伸进它的嘴里,把鱼吸上来就算成功了。我们有时会比赛,但我已记不清谁钓到比较多了。
总之,我想到了爷爷,接着想到了老爷家,想到了我曾走去过,想着我认识路,就生起了走过去找爷爷的想法。
然后,我就这么做了。
我心里默默的跟姥姥家的人说了再见。心想,反正你们在忙,大概记不起我。就这么没有犹豫的走了。
那条路很熟悉,我就按着爸妈领过的路线,摸了过去。大概转弯的角度都与记忆中的一样吧,我怕走错,但对继续走下去却很有信心。
当站在老爷家门口时,我感到很高兴。但是,突然一股害怕从心里生出来,如果我说是自己来的,他们要把我送回去就糟了。对,要说是被送来的。我这么提醒自己。
门开了,每个人看到我都很惊讶。但我已经暗示了自己很多遍,现在心里已经很自欺了。我挂着被冻出来的红脸蛋,对他们说“是姥姥送我过来的。她说楼太高,就不上来了。” 大家竟这样轻易的相信了。
现在回想,这是多么经不起质疑的谎言啊。大概是我平日里乖乖女的形象误导,让大家未曾怀疑。总不说谎的人偶尔扯个荒谬估计也有人信的。
老爷家的人没起疑,但我自己的心理堡垒却在松垮下来。一听到走廊里响起任何声音,就会害怕是家人找过来。一旦被他们找到,妈妈会揍我的!吃饭的时候我竖着耳朵,最爱的肉在嘴里也吃不出味道。晚饭过后,我一直藏在被子垛后面或者床下,数着时间,等着害怕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还是来了。妈妈站在门口,气喘吁吁,一脸焦急“小雨来了没有?我们找遍了”。我从躲身的被子后面挪出来,连叫句妈妈的力气都没了。
她看着我,高兴又生气,她没有抱住我哭,没有大声训斥,没有揍我。她走到我跟前,用手探了我的额头,“发烧了?”。我呼着热气,只答了“嗯”。
“家里人等着呢,我把她领回去。”妈妈说着,给我捂好衣服,领我下楼。她把我安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自己跨上了车。我迷糊着,不记得她说了什么或没说什么,只觉得她在前面好暖和,没有挨揍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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