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俞平伯一起同游秦淮河,不管是初泛还是重来,就是为了领略“晃荡着蔷薇色的历史的秦淮河的滋味”。追忆也好,凭吊也罢,乘着夜色,乘着虽然不算豪奢却也颇有情调的“七板子”。
秦淮河的艳迹,在传说中,在《桃花扇》以及《板桥杂记》等名人的著作当中,而此夜河上那些朦胧的烟霭和黯黯水波里的明漪,让我们升起几多向往。我们更希望着能够见到或者唤回彼时华灯映水画舫凌波的盛景。
我们俩带着对纸醉金迷的憧憬,倚着恬静委婉的柔波,飘飘然如同雾里看花一般,行走在碧阴阴的水上。不知不觉就过了利涉桥望见东关头,这就靠近繁华之处了。沿途的微风和那些妓楼的歌语,牵惹震撼着我们的心,让我们越发的期待起来。大中桥的坚美,激发了我的想象和激情,让我们对灯月交辉笙歌彻夜的秦淮河主展馆更是神往。
回头一看,大中桥外,豁然开朗,疏林淡月蓝天有如荒江野渡;而桥内景象郁郁阴森,但笛韵悠扬、画舫纵横、胡琴吱吱,确乎是水如茵陈酒的秦淮。大中桥内半里,我们下船,之后微风晚凉,暑气渐消。许是在想象中太过渴望,所以尽管每一只船的轻影和曲波,哪怕那些生涩尖脆的调子,竞发的喧嚣,抑扬的不齐,远近的杂音,乐器的嘈嘈切切的错杂,都熨帖和润泽着我们这渴慕的心灵。繁星般的河上灯火交错着和雾气混合成光雾,再看不清人的曲线,但是仍然可以分辨成灯火与月光的界限,那是极随意的不规则的曲线。这里,灯月交融,缠绵而渺茫,仿若有灵,垂爱于寻迹而来的我们。
对于秦淮河来说,画舫也好,小船也好,即使如“七板子”也好,生存的多是歌妓。或许,之前的“我”在茶坊里没有找到感觉。心里潜伏着的念头,在秦淮河上又浮出水面。然而,秦淮河的蔷薇色产业毕竟是落魄了,歌舫竟然向我们施以推销和纠缠,面对着“点几出吧”的请求和塞到手里的歌折,我最终还是窘迫地拒绝了:“不要,我们……不要。”有着文明意识的我们,总是以为一个正经的人是不能去接近妓者的,哪怕是歌妓也不行。而且,歌曲也好,其他传统艺术也好,进入青楼妓舫就落了下乘,必然不会得到健康的发展。所以,因为道德也因为艺术,我们是拒绝的。当然,对于弱者,我们是同情的,只是无法接受这样境地的交易。所以,我饱含歉意地窘迫,因为我们不能一边尊重又一边用金钱去污辱她们。
四面的歌声,不断传来,如同月光里的柔波。类似的推销,也是一波一波。我们受了三次窘,开始回了,于是那些繁华深处的歌都成了袅袅的余音,离我们渐渐地远了。可是,也有着一些奔赴而去的歌者,拉着胡琴,唱着青衫的调子,唱得响亮而圆转,即使飞箭般离去,余音犹在耳际,使我们倾听而向往。此时,不断有船向我们离开的地方而去,我们倒怀疑自己回得早了,错过了什么,懊悔而怅惘,不由得在怅惘中咂摸刚刚在梦一般游历过的繁华的余味。
我们终究是上岸了,那些桨声灯影里的繁华与我们渐行渐远;那些画舫,那些余音袅袅的歌者,那些推销者,那些生涩的后来人,都将远去。历史,终将把这些蔷薇色的历史封存在越来越老旧,越来越落陌的秦淮河上。我们也不会再来,一切都会变成回忆和书页中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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