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残阳如血。酷暑难当。
津西大平原像一个巨大的蒸笼。地里所有的作物无一例外焉搭着脑袋无精打采,大多泥地已被烈日烤了一天,成了一片白花花的尘埃。
六月的傍晚,没有风。
暮色中的地平线上,一个孤独的身影渐渐朝这边走来。一顶巨大的斗篷盖在头上,看不见脸庞,远远望去,似乎是穿着一袭青衣,左手里执着一柄剑。
方圆几十里,只有这个路口有一家酒铺。路口向南拐直通江南,朝北去,可以出关,往西则是去京城的大道。因为地段好,这个小小的酒铺居然生意盈门。
青衣人正是从西边来。现在他站在了酒铺门口。
眼尖的小二马上迎道:客官,请里边坐。
青衣人稍微抬了下头,很快扫了酒铺一圈,就在靠西一张空桌子边坐下。
客官喝点啥?我们这有上好的竹叶青、汾酒、女儿红,还有自家酿造的二锅头。
见青衣人坐定,小二殷勤地介绍道。
有茶吗?此刻,青衣人已将斗篷解开放在桌上。
小二却吃了一惊。那张脸……简直和老树树皮一样粗皱不堪,更可怕的是,一道巨大的伤疤由左脸横贯直至右脸。
小二,有茶吗?青衣人也察觉到了小二的惊诧,却仍漫不经心问道。
茶?客官,我们这只卖酒,不卖茶。小二似乎回过神来。
那,有水吗?
水,哦,有!我们屋后有一口百年的老井。
那好,给我打一坛井水,再割五斤熟牛肉。要快。
好咧,一坛井水,五斤牛肉。小二一边走一边吆喝道。
竟有不喝酒的剑客,还有,那张脸……小二仍疑惑不解。
不一会儿,水和肉都上齐。青衣人左手执坛,右手抓起一块熟牛肉,大口大口吃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周围。
虽已近黄昏,酒铺里仍然人来人往。
此刻,大门口又进来一行三人。带头的是一位少妇,后面隔着一位随从,少妇右手还牵着一位小女孩,看摸样,也就五六岁。
黎福,赶紧叫些东西吃,好继续赶路。少妇对身边的随从吩咐说。
是,少夫人。随从谦恭答道。
他们在青衣人邻近的桌子坐下。
青衣人似乎一点也没在意他们的到来。但这位小女孩却第一时间注意上了青衣人。
妈妈,你看那个人的脸。小女孩牵了牵少妇的手臂说。
少妇顺着女儿的目光瞟了青衣人一眼,紧接着说
妞妞,赶紧吃东西,今晚可以看到爸爸了。
此时,青衣人已经吃饱喝足,又将斗篷重新戴上,起身离开了。
小女孩的目光仍一刻不停地盯着青衣人。少妇忙着和黎福交代什么,也没怎么注意女儿。
忽然,小女孩站起来,朝青衣人喊道
伯伯,你东西掉了。
话毕,她将地上的一个小册子拾起,朝门口的青衣人走去。
青衣人诧异地转过头,赶紧摸了下胸口,就朝小女孩走去。
少妇这才注意女儿已经离开自己,大吃一惊,没想到她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这样大胆。
青衣人接过小册子,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
谢谢你了,小姑娘。
不—客——气。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一顿一顿道。
青衣人枯皱的脸上忽然闪现一丝无限怜爱的眼神来。
妞妞,赶紧回来。少妇已经起身过来。
此时,青衣人与少妇目光相视。少妇礼节性点了下头。
忽然,她似乎看到一个字:叶。就在那本小册子的封面上。
紧接着,在青衣人将册子收入胸前一瞬间,又看到一个字:枯。
但少妇并未露声色。拉着女孩就往回走。
叶?枯?枯叶?枯叶剑法?他是谁?
少妇脑子里一连串的疑问却陡然生出。
黑夜吞没了天边最后一丝白光。
此时,青衣人已经在津城西郊一片桦树林里。
没有星月。已经看不见路。
青衣人只好在一棵大树下坐定。
天气太热,容不得他点起篝火。
树上的蝉鸣一刻不停,偶尔还有一些鸦雀发出啾鸣。
此刻,他是愉快的。
因为他又看到了孩子。他对孩子有着一种说不清的亲切。
于是,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新少爷。
是啊,十年来,他孑然一身,却只与新家少爷往来,虽然是他的随从,新家少爷却非常敬重他,亦师亦友。更何况,自己这条命还是他给救回来的。
时间过得好快啊。十年了。十年前是我什么样?十年后我又是什么样?
他脸色一沉,陷入了巨大的沉思中。
往事历历在目。
十年前的那个六月夏日晚上,和今天竟然一模一样。
酷热。没有风,没有星月。黑暗无边。
他忽然被一种无比悲愤的情绪笼罩。
他双手握拳,青筋暴露,上下牙关竟然咬得咯咯作响。
忽然,嗤的一声。一道青光划破黑暗。
他拔出宝剑,一边奔跑,一边挥舞着利剑。剑势毫无章法,却将身边的枝枝叶叶砍得一塌糊涂。
一群鸦雀受了惊吓,嗖嗖全往天上飞去,久久不敢回到枝头上来。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嘶哑的、充满愤怒的吼声从树林里传开,穿透这黑沉沉的夜空。
罗黑儿,今生与你不共戴天!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更悲怆的吼叫。
复仇!复仇!
所有人都不曾注意这个身影,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而来,又为什么而走。
场景描述
回忆当年
流落京城
回到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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