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购入一本新星出版社于2018年出版的一本印有黑白灰图色的小书《侘寂——致艺术家、设计师、诗人和哲学家》,作者是美国雷纳德·科伦,译者是谷泉。
一、2022年12月31日手记
人们常说有时残缺也是一种美丽,例如日本流行的侘寂文化,把灰墙土瓦枯寂荒凉的景象也视为一种优美。不是人类的修养修到内心清凉去看什么都是美的,而是枯寂荒凉本身就可以成为一种美(不比堂皇富丽的殿堂),来反抗物欲横流、纸醉金迷的世界。
侘寂之美是一种非物欲的美,对精致、华丽、完美的中国标准来说简直是丑陋,然而它的粗糙、瑕疵、色暗、灰突,在你欣赏的意识转变之时,诗意优雅的美便翩然而至——平凡,却没有怪诞,对你的感官促成挑战,使你看见它转为它的反面。
扑面而来的美是感官最认可的美,壮美和优美都属于此列。侘寂之美却需要一种心境的成全。倘若没有这种成全和超脱于平凡的认知,这种美虽然就是美,却并不会为观者所认识到。
从"由物决定人"到"由人决定物"的转变,实在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
"商品拜物教"和"消费主义"恐怕是上个世纪社会中最流行的宗教了,人格也被物所异化,当时间的阶梯迈到21世纪,侘寂成为一种救赎与忏悔,大到荒冢一堆、被遗弃的城市、战场废墟,小到一杯粗瓷茶碗、一条人行道上的腐叶、木板上生锈的铁钉,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我们苦乐参半的人生。
二、2023年1月4日手记
书中提到:“侘寂,乃事物一种未满、无常、残缺之美。它适度、谦逊,同时远离世俗。”
日本诗人藤原定家(1162-1241)的短歌,描述了侘寂的氛围:
茫茫四顾,
花死,叶亡。
苫屋在这岸边,
独立暮光秋色。
这种氛围即是侘寂的忧伤之美。在侘寂的那些枯寂荒凉的世界里,狭小、农舍风格的茶室,使用不精美的茶具;老旧的砖瓦房,有着破烂的木头,掉渣的水泥台,歪歪扭扭的木门……侘寂以此为美。
这种美迫使我们进入深层心理,与死亡的本能调和,注视自己与生俱来的孤独与悲伤。
日本茶史上有个故事。在一个著名禅院的入门考试上,一个名叫利休的茶人遇到的题目是清洁满是落叶的禅院。利休是怎么做的呢?他把庭院打扫干净,然后摇晃树木,让些许树叶飘落。利休完成了完美的侘寂动作。
外境是心念的显化。利休对侘寂的理解,于外是接受自然生死循环的演化,于内是追求心念的自然质朴干净,然后用这淡极的心念,把平凡推至绝处。
还有一个故事。有个幕府大官听说一位大师家中茂盛的喇叭花盛开得极好,就请求拜访这位大师,这位大师听后做了什么呢?他把院子里的喇叭花秧清除得一干二净。大官听后带着疑惑来了,然而在大师的屋内,他欣赏到在一个土瓶里盛开着仅有的一支喇叭花。
在侘寂之中,去掉所有不必要的追求,停止对权力、财富、荣耀、奢华的迷恋,转而对眼前之物投以最饱满的关注,通过意志的努力,艰难的决定,找到寂静的感觉,获得内在无上的平静与满足。
安于残缺,依于简朴,顺于自然,专于当下。这就是侘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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