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我去了上海,去看我姐姐和姐夫他们,他们一家对我很好,在我小时候放假时候经常把我接去家里住,然后带我四处游玩。后来他们生了个女孩,现在差不多十三四岁,小姑娘特别招人喜欢,经常搂着我的腰小姨,小姨的叫。
那天我和姐姐闲聊,无意中说起了欣欣(姐姐女儿的小名),姐姐说,那孩子要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我经常对她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小姨已经懂得搬着小板凳帮你姥姥剥豌豆了,你看看你一天天就知道玩手机,不帮我做家务,还天天想着养狗养猫的。那一瞬间,我有些愕然,奇怪的说,小孩子,爱玩手机,不爱做家务,想养只宠物,不是正常的么?“怎么会正常呢,我和你姐夫都是老师,我就没有见过哪一个老师家孩子像她一样”。我自知说了也没用,就乖乖闭嘴,心中长叹。
有一天,姐姐和姐夫的出去了,就我和欣欣在家,小姑娘很听话,一直在写作业,瘦小的脊背看着让人心疼,可是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冷落了我这个客人,一会端一杯茶放到我面前,一会冲我笑笑。欣欣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像她那个年龄该有的天真无邪的笑,而是眼中胆怯疲惫若隐若现却又满脸讨好的笑,我的心中五味陈杂,我想,一定是父母要求她的吧,见到任何人不论自己喜不喜欢,都要态度谦和,面带笑意。
一天晚上,小姑娘偷偷跑进来对我说,“小姨,你知不知道,人腕上的大动脉在哪?”看到我疑惑的眼神,小姑娘连忙说,小姨,这是我们生物上的题,你别多想。我听她这么说,便打消了心头的顾虑,当时想着,老师家的孩子,哪里能懂得什么自残啊自杀什么的,于是我拿过她的手腕告诉她,这就是大动脉。孩子松了口气说,哈哈,我就知道没错的。
后来,我回了香港,就在几天前,家里打过来电话,说姐姐家出事了,我心里顿时不安,连忙打过去,却早已无人接听,给姐夫打过去电话,是姐姐接的,泣不成声,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你,你为为什么要告诉她手,手臂上的动脉在哪”“她说是生物题啊,怎么会........”
我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依稀间,好像还能看到小姑娘胆怯讨好的冲着我微笑,想起她小时候和我一起坐在院子里睁着大大的眼睛,眼中映着满天繁星,对我说,小姨,小姨,你说的梦想是什么,到底远不远。
前天,我和姐姐收拾她的遗物,发现了枕头里藏着的一封信,开头是这样的:“对不起,警察叔叔,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活下去了……”转眼间,姐姐又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看了看,眼中酸涩,其中一段是这样写的:爸爸,你是一个老师,不要动不动就骂脏话,动手打人,别像砸我的一样砸学生的水杯,你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毕竟不是谁都像我一样,会永远原谅你你要好好对妈妈,妈妈明天为我们做饭,她很辛苦很辛苦的,每天吃饭要等上她一起吃,要经常说爱她,别再让她的眼泪落在地上。妈妈,对不起,我真的撑不下去了,考试前,我天天都睡不着,早上起来都顶着黑眼圈,每天大把大把的掉头发,我想把它们都拿下来,你却又闲我在卫生间待的时间长了,爱打扮,一把砸坏了我们的镜子......
妈妈,爸爸,我每天都在渴望有一个天使可以让你们永远不生气,我想和你们沟通,我每年的生日愿望就是父母身体健康,永远和我在一起。但是,对不起 ,我撑不下去了,我实在是不忍看到我拿生命去爱的两个人,为我白头,为我流眼泪,甚至为了我,变成曾经自己讨厌的模样。
后来,我又在她的电脑里看到了几条搜索记录 1手臂上的大动脉在哪
2如何温柔的死去
3人死后会去哪
4怎样死才可以用不投胎
坦白讲,我不明白她究竟是有多失望,多难过,多么的厌恶嫌弃自己,才能搜索那些话。
欣欣,惟愿满天星光皆属于你,从此以往,再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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