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南洋,当地人说一定要品尝一种富有地方特色的美食,肉骨茶。而肉骨茶是什么? 据说最早来到南洋的华人因为常常要去湿生津,熬汤煮药,可以想象每到汤药沸腾时,整个屋子里弥漫的浓浓的药草味道,为了避讳这样一种关于“药”的称谓,祈福一家人的康健和生活的兴旺,他们称自己所熬煮的汤为茶。而直到有一天,一位南洋人把肉骨头掉进了茶汤里,最终发现熬出来的汤水非常好喝,由此有了最早的“肉骨茶”。
在听到这样的掌故以前,我真的很难把我面前这样一碗简简单单的猪骨汤和这样生意盎然的异乡历史联系起来,我揣想在中南半岛这样一个地区里经久不衰的生活意志,都从我眼前这样一碗猪骨汤的烟熏缭绕之中盘旋上升,把它的轨迹和历代移民的身影联系在一起。呷一口肉骨茶,嗯,肉骨茶里的南洋味,和窗外桨声灯影里流过克拉码头的河流一样摇曳生姿。
一路走来,看过新加坡不同的人群,聊过新加坡不同的文化。印象中南洋人往往有黑瘦的精干面孔,有不似中国北方人那么高大然而透着坚韧的 身躯,他们往往生活中话语不多,干练沉着。无论是闽南人,客家人,还是广东人,这些移民的后代在这里生生不息,他们中坐守在繁华街市门面前的中年男人,往往一边忙碌着和高鼻梁白皮肤的异乡人高速的飚着英语侃价,一边回过身来热情地招呼中国顾客,“小弟你要什么”,那一刻你揣着笑,看他们也回应着一种笑,你在想他们和白皮肤的美国人飚的英语是他们的面貌,还是和我们的那一声“小弟”是自己的乡愁?是的,他们就是一边每逢佳节虔诚地带领全家拜着妈祖,一边用流利的英语和一流的生意理念拥抱着世界的异乡人,然而他们又早已是本地人,把自己独特的移民文化,乃至族谱家规,融入到了一个虽然并不大然而一切俱全的文化熔炉之中。
一个多月以来,新加坡这个国家带给我们太多惊喜,它就像是一副猜不透名称的画,一般的名画梅松竹鹤,不见其画,但闻其名,已见风骨。而新加坡这幅卷轴,每每打开一寸都会给我们不同的感悟,让我们重新调整自己的坐标系,捕捉这个文化的实质,然而不久又发现自己感悟的不够深厚,急忙追寻新的意旨。
嗯,亚洲最发达的城市国家,花园国家,甚至有“city in the garden”的美誉,然而这一切都不过太抽象,绕着“中国花园”看对面湖影里倒映的新加坡政府提供给公民的廉价组屋,你揣想这个国家遗留的中国集体主义传统文化的痕迹。而看到金沙酒店里穿过维密,香奈儿等奢侈品商店中间的室内河流,河流上流淌的金黄色波浪,“黄金遍地,香料盈野,烈火烹油”的盛景,难免勾起全球各地慕名的富商在这里燃起世界之巅的资本狂欢,这个时候,你又看到城市国家难以掩藏的现代化和西方化的绝代风华。从圣淘沙欣赏蝴蝶园的奇珍,从植物园看原始森林的整饬,从夜间动物园看雄狮咆哮孤舞,又处处是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入世出世的交隔和犬牙差互。是的,一个小小的城市,一个小小的国家,怎么能如此完整地把那么多精致的元素放得如此错落有致,叠得如此工整精巧?
印象最深的是这里的五十周年国庆,那些不同肤色的面孔,老人,儿童,青年人,在这个国度金嬉国庆上合掌等待,祈福,那一刻你在想移民社会真好,移民熔炉真棒,然而还有比这更具象一些的描述吗?在玻璃穹顶下的大屏幕,一遍遍播放着一个宣传片,“be kind as possible”的剧目终场的标语不断滚动,“尽可能的善良”,不知道这样的中文翻译是不是能最好地切中这样一个英式语句的核心,然而不论何时何地,这里人和人之间,忙碌的身影挡不住恬淡的互相安慰,快节奏的工作阻挡不了一颗互相依靠,同舟共济的辽远童心。这是一种氛围,不靠宣传,闭上眼睛,一种扑面而来的安全感,哪怕你身在闹市中央,车驾会让路给行人,身边的安详的老人会规劝你找到安全的区域,或者在午后不期而来的暴雨中告诉你旁边有遮雨棚,你知道你活在一个尽可能良善的国度,所以尽可能把心放下。
不知不觉,肉骨茶的杯盏渐渐空了,午后阳光明媚,你想起辽远的掌故,合上杯盏的盖儿,想象中的南洋,几家几户倚靠在一起,看着茶汤煮沸,茶碗翘起,肉香四溢.........这,是杯盏肉骨中的南洋味.......
文章作者 潘凌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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