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看似很好。
按事物发生的规律似乎越临近毕业一切事物就都越面临着终结,我开始担心起我和詹筱。
詹筱是这样一个人,尽管整天和我在一起看似不务正业,但自己要做的事情一件也没落下,成绩稳定,老师喜欢,同学关系友好,跟我有天然之别。但我的邋遢和不爱学习也没影响到詹筱,而詹筱的好习惯也没能把我给同化。
有时我会特别自卑地突然问詹筱诸如“会不会觉得和我呆在一起特别不搭调”“你怎么会喜欢我这种人呢?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不喜欢我?”等问题。
詹筱说:“我喜欢的并不是你的不爱学习,实际上跟你爱不爱学习没关系。”
“那是什么,我觉得我身上都是坏毛病。”
“我不告诉你我怕你骄傲。”詹筱嘿嘿一笑。
我觉得詹筱并没有说假话,我深信那次老师在点名时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看到的那副一个女生卡通人物牵着男生卡通人物手的画。詹筱爱漫画,她并没有用文字回答,而是用这样的一幅画。与写字相比,画画更需要时间,詹筱的举动无疑是真诚的,用心的。
詹筱的日语系已经开始安排学生去实习了,问我们系是不是也开始了。我含糊着说没有,我们系还早呢。
“怎么会呢?学校大部分系都开始安排实习了啊。”詹筱很惊讶地问我。
“我们的也快了吧。”我说。
其实我们系早就开始安排了实习,只是我不愿意去。原因我能找到几个借口,实习待遇差,工作累,吃不好,睡不好……但我知道原因并不是这些。
詹筱去实习后我每天在空虚、恐慌和焦急中度过。我跟学校说我去实习了,跟家里说我还在学校上课,所以每天不用上课但仍然按时拿着家里的生活费。每天我都关在寝室里睡得很晚,大部分时候我能睡到中午,然后洗脸刷牙胡乱弄一同,吃点面包泡面躺床上看小说弹会儿吉他,有时候忙着忙着这些事就困了然后倒头便睡,睁开眼睛已是晚上。于是趁着夜色认不出人的时候,披一件大的衣服外面吃点东西,然后回来接着睡。
其实这样的日子特别无聊,因为一整天都没人跟你说话。最多就是晚上吃东西的时候结账时跟老板说几句,有时候晚上不出去,一句话都不用讲。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一天不讲话很别扭,于是自言自语几句,或者拿起枕边的小说念几句。声音回荡在整个寝室显得更加孤单,于是我停下不念了,戴上耳机钻进被窝。
我就这样一天天地等,我不知道我在等什么,我也知道这样的等很快就会有终结的一天,但我还是不想离开学校。
过了些日子詹筱打电话问我实习的情况,我想这个时候再说没有安排实习谁也不信就说已经在实习了,詹筱问我在哪儿,要不要抽空去实习的地方看看我,我含糊地说,一个很偏远的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然后转移话题说等照毕业照的时候再看我吧。
几个月后马强传来消息说,过些天大家就都要回来喝毕业酒了。我兴奋地从被窝里跳起来,手一不小心把手机都摔倒地上去了。我捡起来拼上再打过去那边已经传来冲水的声音:,我骂道:“你他妈上厕所的时候才想起给我打电话!”
马强说:“不是我不想打,是公司规定上班时间不准打电话。”
我说:“那你下班时间呢?”
”回去就躺下了,还住那些多人的宿舍,里面谁都不认识。真他妈累,哪儿还有心思打电话。“
我吓了一跳,觉得实习很可怕,幸好自己没去实习。
马强一边抱怨一边说,不说了,待会儿他们看见我不在又找我了。
毕业酒会那天那些实习的同学都抽空回来,大家每人凑了五十块在院长和系主任的带领下在市区某酒店准时开吃。席上我跟着马强、班长、还有几个并不很熟悉的同学一桌。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和他们熟不熟悉,只是桌上他们向我敬酒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只好说:“祝大家前程似锦,毕业不失业!”。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班长和几个班干部带头向学校领导还有班主任敬酒,继而大发感慨。我不大喜欢这种酸溜溜的场面趁他们不注意溜出大厅,坐在酒店前的台阶上。然后我又去路边走了一圈竟然,就在酒店不远处我意外地发现马强和那个爱好文学女生在一旁说着什么。
“我是真的喜欢你。”马强声音低沉,语气一如既往地恳切。
“可我有男朋友。”文学女生在一旁说。
“那你为什么叫我老弓?”
“那不是你的笔名吗?”
“那是我的笔名,但也是另一个词的谐音。”
“对不起,我叫的只是你的笔名。”女生说完转身要走。
“我就要毕业了,以后就见不到了。”马强提高了音调说。
文学女生顿了顿,说:“我给你念一段诗吧:“今夜我不会遇见你,今夜我遇见了世上的一切,但不会遇见你。”
念完马强也想用海子的诗句接下句,但想了好久也没想出来。文学女生睁大眼睛等了好久没等到马强的诗只好失望地走了。马强后来翻海子的诗集说:“其实当时我应该说“当我痛苦地站在你面前,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我没有去打扰他们,而是先回的酒店。回到酒店的时候气氛已经明显被班长带动起来了,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沉浸着悲伤,有真悲伤地,也有借着气氛各怀心事。有几个同学走到我面前说了一些他们觉得会让我伤感的话,但我丝毫没有想要哭的意思,他们轮番上阵一番发现没效果只好拍拍肩膀说几句无关紧要鼓励的话。我的确不悲伤,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悲伤,或许每个人悲伤地时候不一样,每个人悲伤的地方也不一样。
酒会过后大家各自散去,我却不见马强。徐峰说,我刚才看见他跟张璐在一块儿。
马强与文学女生分别后一脸沮丧地回到酒店。此时酒会上的人已经喝得差不多了。马强心中痛苦本也想一醉方休,抓起酒瓶正要喝,一旁的张璐不知是喝多了说的酒话还是真话抢过马强的酒说:“马强你别喝,待会儿还送我回去呢。”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男同学只好讪讪地识趣纷纷走开。马强突然被这么一拉也感到很突然,但大家都看着也不好多解释,只好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宴席散场的时候张璐踉踉跄跄地拉着马强走出酒店。马强甩开张璐的手说:“你别老拉着我,我还要回学校呢。”张璐被甩在一旁有些无助,马强以为她要生气,没想到她突然走到马强面前用一种迷离的眼神和从没听过的语气轻声对马强说道:“你能送我回去吗?”马强一听这语气也不强硬了嘟囔着说,你不有人送你回去吗?“现在没了。”马强有些吃惊半天挤出一句:“那我就更不能……”“车来了,走吧。”马强还没说完被张璐拦下一辆出租车,马强半推半就钻进了车。”
张璐和马强在一栋楼前面停下了。马强问,这是哪儿。张璐说,我租的房子。马强说,你现在也到家了。我该走了。张璐说,你恨我吗?马强说,谈不上。那怕我吗?张璐接着问。那就更谈不上了,马强回答。那就上去吧,我给你看样东西。什么东西?马强问。你上去就知道了,张璐按开电梯。张璐的房间在九楼,从一楼到九楼的电梯里有十几秒的空隙,马强和张璐没有说话,只是觉得电梯有点闷,似乎还有点晕。不知道是电梯本身的原因还是刚才喝的酒起效果了。张璐拧开房间门钥匙,让马强在沙发上坐着。马强说,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呢?张璐笑了笑说,等会儿,我这就去拿,然后转身钻进浴室。马强坐在沙发上左想右想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在起身想走的时候浴室的门响了,张璐裹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
马强有些紧张说,你……你不是要给我看什么东西吗?张璐媚声却很镇定地说,是啊。那……那……马强扶了扶眼镜,我还是……改天再来吧。马强朝门走去,但被张璐快步挡在跟前。马强正要说点什么,张璐捂着浴巾的手突然松开了,浴巾掉在地上,张璐一丝不挂站在马强面前。从没见过此情景的马强愣住了,张璐抓起马强颤抖的手放到自己胸脯上:“你不是一直想摸吗?摸吧,如果不介意在你之前被别人摸过的话。”马强的手被贴在冰冷的乳房,张璐把马强逼退到后面的沙发上,隔了好久,马强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咽了咽口水在张璐胸脯上轻抚了两把。张璐说:“敢摸了?”马强说:“已经摸了。”“我问你个问题”张璐靠在沙发上的马强身上说。“什么问题?”张璐胸脯贴在马强身上,马强在胸脯上又摸了两把问道。张璐眼神突然认真起来说道:“我问你,大一刚入校我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的手会紧握我的乳房?”“没有!”马强慌张地松开手说。
我并没有如期在毕业酒会上见到詹筱。她们那个系的实习时间大部分长一点,而她去的那家日本公司很严格,非要实习完六个月才能结束。我气愤地对着电话那头的詹筱斥责鬼子一根筋。詹筱说,其实也不是,只是他们做事认真而已,这里的待遇还是挺好的,而且他们打算在这次实习中选出几个签合同成为正式员工。
詹筱说了那个公司正式员工待遇,是我从来不敢想的数字。她高兴地跟我说,以后如果成为正式员工去日本总部出差的时候还能叫上我顺便一起去日本旅游呢。
“我请你怎么样?”詹筱在那边嘿嘿地笑着。
如果是平常,我会非常乐意地跟詹筱一起互动,但现在我并没有詹筱一样的心情,想到工作尚未着落的我甚至有点情绪,我说:“干嘛要你请?我自己不会挣钱吗?”
詹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产生了歧义忙说:“何仕,我不是那意思,我知道你有能力……”
本来我其实并不那么悲伤,我已经习惯了我现在的状况,但詹筱的安慰就像是对红着眼眶憋着哭的孩子的一句轻柔的话或者一个温暖的拥抱,瞬间我自己也觉得自己特别悲伤了,突然山洪暴发满腔委屈,鼻子突然泛酸甚至声音都开始沙哑哽咽了。我说:“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能力,至少别人奔向幸福的时候我还有没份工作,可我毕业后我都不知道去哪儿……”
詹筱说:“何仕,你别着急,你千万别急……毕业都是这样的,会有的,相信我。”詹筱慌得有些手足无措,一个晚上不停地安慰我,我也就趁着这个机会往詹筱倒了一肚子的酸水,我说着,詹筱听着一直到半夜,在手机传来几次电量不足的声音后,我才想到詹筱第二天还要上班,我喊“詹筱”,那边静悄悄地一片没人应。
第二天我收到詹筱短信,我知道是詹筱不忍心挂断我电话却实在困得不行睡着了。短信里还有很多鼓励的话,但我没认真看。
我并不怪詹筱,我只是有点恨自己。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是不是只有我才会这样,为什么别人都能好好的实习、上班,而我不能?
我始终不明白,也没人能让我明白。
青春充满困惑。
那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我以为是詹筱打来问我实习的事,掏出来才发现不是她。
“你怎么老不爱接我电话啊?”电话里传来秦晴的声音。
“怎么是你。”我说。同时对这个电话有些意外。
“你以为是谁!”秦晴反问。
“没谁!”我说。
“你现在肯定不是在自习室吧?”秦晴问。
“你怎么知道?”
“我从手机里都听到你那的风声了,室内哪儿来这么大的风啊。”
我拿开手机,发现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大了。我用衣服挡着把手机再凑到耳却发现手机里仍然有呼呼的风声。
“这是我这的声音还是从你手机里传来的?”我问。
“从我这。”
“你也在室外?”
“我在你学校。”
我在校外的旅馆里外面找到了秦晴,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街边的小吃摊和几个人吃烧烤。秦晴夹着烟头的手端起一杯啤酒递到我,面前说:“来,喝了它。”
我看着秦晴手里的烟头愣了一会儿,端起来一饮而尽,秦晴又倒了一杯,我又喝了。
我说:“怎么回事啊,这么兴师动众地来我学校又让我喝这么多酒?”
秦晴仍然给我倒了杯酒说:“喝完我就告诉你。”
我仰头一倒把酒杯拍在桌子上说:“说吧!现在可以说了。”喝完第三杯的时候秦晴还想给我倒我止住了,然后秦晴望着我说:“我要出国留学了。”
我看了看她想说点什么,桌上的三人开始说话了,我瞅了一眼发现并不认识。
“你何仕吧?”一男的递来一根烟跟我说。
“我不会抽烟。”我说。男的收了手把烟塞到自己嘴里,点燃。
“你认识我吗?”我问。
旁边一男和另一女突然狂笑,另一女从男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一边狂笑重复着我那句话冲男的说:“诶,你认识我吗?”然后男的装模作样得说:“我可不认识你哦。”女的用脚在桌子底下踢了男的一脚:“还想不认账?”秦晴在一旁笑了一会儿,然后说:“他们都是你学校的,你在学校玩乐队,学校里还有不认识你的人吗?”“好了好了别笑了。”秦晴打断他们。“你们怎么认识的?”我问。“那你就别管了,反正我们是认识了。对吧?”秦晴朝他们瞥了一眼,往肚子里灌了一杯酒。
“你怎么不帮我也介绍一下?”另一坐在秦晴旁边的男的见没人理他发话了。男的带一副眼镜,穿着衬衣,手里端着酒杯敬我的时候露出一块男士手表,口气里明显有种想发怒但憋着的成份。
“我刚打电话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高中玩得最好的同学!”秦晴凑到我跟前坐下,往我肩膀上用力地拍下。然后瞥了那衬衣男一眼说:“他呀,我一哥们儿,跟我一起去出国留学的。”
我说:“哪儿个大学?不会是克莱登大学吧?”
“去去去。”秦晴眨巴着眼睛做了一个甩手的动作。
这时候老板把烤好的烧烤端上来,见是我打了个招呼。
“看样子学校和学校周边的人没有不认识你的啊。”秦晴斜着眼睛看着我。
“这儿的老板认识我是因为我也常来这吃东西,这儿的拌粉是这一块儿最好的。”老板见我给与了如此高度评价又给填了一道青菜笑着说:“这叠青菜送你们了,算是给你的广告费!”老板走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说,一叠青菜也太寒碜了吧,这样吧我把你这儿的东西都夸个遍您看您是不是帮我把这顿给免了?”
“你这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呐。”老板笑着说。“这样吧,今天这顿给你们特价,还是记在账上?”
“对,回头一块给您。”我端起酒杯朝老板示意。
“要不这顿我请吧,你赊着账还让你破费就不好了。”见秦晴一个劲在跟我聊天,衬衫男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又不好发作好不容易找着机会说。
“我赊账不是因为给不起,而是因为不想每一次结账麻烦。”我嘴上申辩着,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但我心里并不否认这样缓解了经济压力,有时候爸妈打钱不是那么准时,而我花完钱却那么准时,赊账就不至于饭都吃不上。
衬衫男在一旁不说话,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闷喝下去。
这顿一直吃到学校下晚自习,和那一男一女跟我聊了些乐队的事情,我们道了别看他们摇摇晃晃地搀扶着进学校去了。衬衫男拉着秦晴想带她走,但秦晴把他手甩开说:“你别管我,你自己回去吧。”
“这有什么好呆的!走一起回学校啊。”那男的再次伸出手搭在秦晴肩上。
“你干嘛啊?”秦晴把手躲开。
最好那男的觉得有些丢面子,丢下一句话自己扭头走了。又过了好一会儿秦晴说:“给我找个地儿住。”我说:“这旅馆多得是。”秦晴说:“听你室友说你在外面租了一房子?我还没去你那看过呢。带我去看看。”说完用有点调皮的眼神看着我。
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你要真的想看也没关系,走吧。”我在前面秦晴跟在后面。我回头看秦晴:“你就这么走了?”
“那还要怎么样啊?”秦晴踉踉跄跄滴在后面。
我说:“你的包不要了啊?”我指了指刚才秦晴放在那边桌上的手提包。
“哦……”秦晴又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我说:“你还是站在这吧,我去拿……”
因为我没喝几杯酒,而秦晴却喝得很多,所以走路的时候我都放慢脚步,尽量跟秦晴保持一个步调,怕她摔下去或者被车撞到。走着走着秦晴一个趔趄,我就拉住了她,然后秦晴顺势就用两只手挽住我的右臂把头也靠上去。从饭馆到我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秦晴在喝了酒的状态下穿着高跟鞋,我想女生站立的功夫真是不赖的。
到门口的时候秦晴已是整个人都靠在我身上了,我把她摇醒让她站着我好开门。可我一松手他就往旁边掉,我只好斜着身子一边让她靠着一边把门打开。我才刚跟她说到了秦晴就把两只脚的高跟鞋往房间的任意方向踢去,随即一股酒劲上来,她竟然鬼使神差地知道我家卫生间的方向然后趴在里面吐了起来,然后响起了冲厕所的声音和水龙头打开的声音。
我在外面等了很久里面也没动静,我以为里面出什么事儿了就朝里面喊秦晴。喊了好几声都没应正当我我最终决定豁出去跑进去看的时候秦晴在里面出声了:“何仕……”
我吁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你要再不应我都要冲进去了。”
“你先听我说。”秦晴在里面喊道。
“什么?”
“我大姨妈来了。”
“……”
“怎么办?”秦晴问。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啊?这种事情你问我?”
“我当然知道怎么办,我是说,你能帮我递一下那东西吗?”
“……”
“到底给不给递啊!你到是说句话啊。”
“在哪儿……”我无奈道。
“你看看我包包里有没有。”
我走到桌子前把她的包打开找了找。
“没有。”我说。
“你再找找?”秦晴在里面喊。
“我把包都倒过来了。”突然有一个本掉了出来我正要去捡,秦晴喊:“你把包拿过来!”
我把头撇向一边从门缝里把包塞进去。
“真的没有了,怎么搞的……”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说:“你对那东西的品牌有要求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秦晴说。
我说:“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找找我女朋友的,我好像大概知道她放在哪儿……”有一次詹筱拿卫生巾的时候我不小心看见,我想如果她还放在那的话应该还有。
“那赶紧啊!现在还谈什么品牌啊。”
我左翻翻右捣鼓,还真发现有一包卫生巾。
“七度空间行吗?要不行就算了。”我拿着那东西突然来了情调。
“快点儿!你再不拿来我可就这样出来了啊!”
我说:“你的酒倒是完全醒了啊!”
秦晴出来就给我一个白眼,纵身一跳摔在我床上,边翻滚着边说好舒服,最后躺在那身体呈“大”字摆开,然后看了我一眼说:“今晚儿我就睡这好了。”那语气就好像在自己家对一件事情决定的语气一样。
我说:“你不怕我女朋友回来?”
秦晴说:“我怕什么啊,你才应该怕吧?”然后躺在那哈哈大笑。
我想想詹筱也不可能明天回来便说:“没人告诉你睡觉之前要洗澡吗?”
我在郁闷和沮丧中度过着剩下的日子,想着毕业工作的事。有时候想着想着心情就坏到极点,我就得去操场上拼命地跑几圈。郁闷和沮丧会在精疲力尽后突然消失,我瘫倒在草地上,世界此时一片宁静。每当这个时候心情就会得到舒缓,变得不那么沉重。我终于明白雷一凡手淫后说的一句话。他说有时候手淫并不代表着性欲,而是一种感情的释放,身体上在激烈过后冲动暂时的没了,心情也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林妍在雷一凡走了之后找了我好几次,开始我说雷一凡去旅游了,她信以为真。两个礼拜后林妍又问我,我说,雷一凡请假回家了。又过了一个礼拜我又编了个理由,林妍说别骗我了,说!雷一凡到底去哪儿了?
我说:“我跟你说你不一定理解,但是雷一凡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
“走了就是走了,离开学校了。”
“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
“没去哪儿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走了吗?”
“是走了,但是没去哪儿。他骑着车沿路走了。”
“哪儿个方向?”
“往南。”
“……”
“具体点。”
“好像是深圳。”
“别好像啊!”
“深圳。”
“再见!”林妍转身便走。
“别走啊,你去哪儿啊?”我喊道。
林妍没有理我。究竟林妍为什么要找雷一凡,对雷一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我其实也并不清楚。
毕业加上雷一凡不在了,我们的乐队也不再排练了。正好吉他协会几个学员说要成立乐队,于是除了留下自己那把木吉他其他大部分乐器都以低廉的价格卖出。我本来要把卖乐器的钱给雷一凡一份的,雷一凡说反正也没多少,你们自己留着吧。看着曾经与我们度过快乐与悲伤的乐器被一件件搬走我忽然有些心酸,想起了那些把乐器卖给我们的学长。我从箱子里翻出一本总结了我个人和上一届学长演奏经验的笔记本,递给其中一个学员。本来也想说几句交代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因为我看到学员哦地一声接过我的笔记本随手塞进了屁股后面的口袋。他们现在脑子里想的和我们那时候想的一样,早点把乐器伴奏,好好玩一番。所以我知道我说了他们也不能感同身受,正如那时候我不能理解学长的心情一样。有些平常早已熟烂于耳的话,若非到了一定年龄和阶段是不能够真正明白其含义的。他们会明白的,只不过不是在现在。
我在这样混沌的日子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我大概知道是多久,但我对时间已经没有概念了,因为我不想有概念。
詹筱实习终于回来了。
我在衣架上取下我好几天前就准备好的衣服穿上,在镜子前端详起来。前几天得到詹筱要回来的消息我特地把所有衣服都洗了一遍,然后掐着詹筱回来的时间算好见她的时候穿的就是想好的那件衣服。但其他衣服都穿完了,詹筱还没回来,我就只好躲在被窝,出去吃饭只从脏衣服堆里挑出一件不那么脏的衣服套上,回来接着躲被窝。
詹筱的飞机是上午十一点到,我提前了半个小时到机场等,直到十二点才看见詹筱出来。詹筱的打扮跟学校完全是两样,职业一步裙加衬衣,还化了点淡妆,弄得我差点都不敢认了。我上前搂了詹筱一把说,怎么这么晚啊,晚点了啊?詹筱说,没有啊,坐飞机都这样,还要领行什么的。
“走,回学校。”我拉着詹筱扭头要走,詹筱说等等,还有人没出来,我说谁啊。詹筱说,我们公司的领导,这次我就是在他部门实习的。
我说:“女字旁的她还是单人旁的他啊?”
“单人旁的。”詹筱说完看了看我表情动了我一下说:“你想什么呢!”
“想该想的”我说。
这时候身后有人喊了一句,一个三十岁左右留着络腮胡子的男子走出来用日语跟詹筱交流起来。詹筱又在旁边介绍了一下我。我一紧张想起了二外学的简单日语:寇你妻哇!我把这句话用中文的谐音写出来,詹筱噗嗤笑了下然后又严肃了起来说:你怎么这样翻译啊!我说:侵我中华,勿忘国耻!然后我问詹筱,日本人的胡子不都是中间一撮毛吗?他怎么没有?詹筱瞪了我一眼说:你看的那是在电视上!
出来后络腮胡说要带我们去吃饭,我则是想早点和詹筱回学校,但詹筱说他一个人到中国,这样子不礼貌,于是给他安排好酒店。我们正要走的时候络腮胡又不愿意了,说晚上一定要请我们吃饭。詹筱盛情难却,只好答应。下午我和詹筱逛了一下午街,詹筱说要带我去商场上买几件衣服,说毕业了成熟点好。其实我不愿意别人给我买东西,尤其是在这种即将毕业还没找着工作的时候。但这么久没见詹筱我不想扫兴,就答应了。詹筱在商场里兴高采烈地让我试了几套西装,而我却始终高兴不起来。詹筱看出我心思说:“你担心工作的事情吧?”我说,嗯。詹筱说,来试试这件衣服。试完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说什么好消息?詹筱说,你先试衣服我就告诉你。
詹筱告诉我她已经为我找到一份工作,就在她们部门。她们那正好缺一个会英语的。待遇暂时会比詹筱的少一些,但公司福利很不错。我说,是不是那个络腮胡子也成我领导了。詹筱说,对啊,他对你印象不错,以后咱们就可以在一切工作了。詹筱看了看镜子前的我说,你穿这西装还挺合身的。
詹筱帮我做了一份简历在晚上吃饭的时候递给了络腮胡。络腮胡随便瞄了两眼然后把它放一旁用蹩脚的中文说:“没问题。”但这次我没有笑,没笑并不是因为给了我一份工作就赢得了我对他的尊重,也不是不好笑。我只是因为心里有一些东西让我笑不出来。
菜上来后络腮胡子开始给我们讲他多爱中国的文化,敬仰中国的孔子,喜欢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等云云,我都没听进去,我心里只想早点结束,然后和詹筱一起回到我们那个温暖的小屋。但络腮胡一直不依不饶,还开始学中国的酒桌文化,一杯又一杯地敬我,还是白的。我在学校喝的都是啤的,白的不习惯。但我还是跟他喝了两杯,我想喝完就该完事儿了吧,不料喝完又开始要詹筱喝,我让詹筱跟他解释说她不能喝酒,詹筱说,我勉强喝一杯吧,詹筱仰面喝完一杯,络腮胡子哈哈大笑,然后伸出毛茸茸的手在詹筱放在桌子上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我忍不住了想站起来,但被旁边坐着的詹筱在桌下死死地拉住。“我去上个厕所。”我沉默了好久后站起来说。
我打开水龙头疯狂地地把水往脸上浇。
站在酒店的洗手间的镜子面前我凝视着自己。水一滴一滴滴从我的头发上往下掉,顺着眼睛,脸颊,耳根,脖子留到嘴里,有点咸。我大喘了几口气,擦了擦眼睛往外走。声音由远及近,我开始听到詹筱争执的声音,络腮胡坐在了刚才我的位置上,手开始不规矩。等络腮胡发现时我已经站在桌子旁了,他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想坐回到位置上。我沉默已久的愤怒终于爆发,从桌上抽了一个空酒瓶,往桌子上奋力一砸怒吼:“滚!”酒瓶破了,只剩一半,碎片洒在地上,瓶颈在我手上,往下滴血。络腮胡吓懵了,站在那发着抖不敢动。我又吼了句:“他妈给我滚!”络腮胡狼狈地回到自己座位上,一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地跑出门外。
服务员闻声跑过来想问什么事,我把身上所有的钱掏出来扔在桌子上,拉着詹筱拦下辆出租车。车上我一言不发靠在后座上,詹筱哭着紧紧地抱住我。
詹筱说她不去那家日本公司上班了。我想不知道是不是我耽误了詹筱。詹筱看出我的心思趴在我身上说:你想什么呢!可别认为我辞职是为了你啊,我是为我自己!
那夜我们聊着聊着就聊到很多过去的事情。我突然问詹筱刚开始见到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詹筱趴在床上踢着腿想了想说,你记性差。还有呢?我问。懒,不讲卫生!难道就没有优点吗?我苦笑着。好吧,我就告诉你。但你可别骄傲!你虽然有很多小毛病,但并不妨碍你其他的品质,你玩世不恭却透着真诚和真实。
我一听激动撞到凳子,不小心把凳子上的裤子弄到地下了,钱包从里面摔落出来,我听见硬币的声音。
“不好!”我喊道,从床上跳下来。
“是什么?”詹筱趴过来。
“一个硬币。”
“一个硬币你那么着急干嘛?”
“这个硬币不一样。”我从床边捡起来递给詹筱。
上面刻了两个字母“TZ”。这是什么意思啊,詹筱问。
“To Zhanxiao”我说。
“给我干嘛啊?”詹筱问。
“拿着吧,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给我垫了一块钱报名,现在还给你。”
“哈哈,这样啊。那我可得收着——你什么时候刻的啊?不会是上课的时候吧?”
詹筱把它收好放起来,然后说:“其实吧我也有一件东西给你的,本来不想那么早拿出来的。”
“什么啊?快给我看”
“好好好,明天给你。”
“一言为定!”
夜里我突然感觉被子里空空,我一搭发现詹筱不在旁边,我坐起来发现厕所的灯亮着。我想詹筱可能上厕所了,又扭头睡去。我也不知睡了多久,发现厕所的灯还亮着,我坐起来喊了詹筱一句。詹筱缓缓地从厕所里出来,我问:“怎么去那么久啊?是不是晚上吃了海鲜肚子不舒服?”
“没有,快睡吧。”詹筱简单地说了一句钻进被窝。我突然感觉詹筱的声音跟平常不大一样,但那时我睡意又来了便没有多想再次钻进被窝。晚上我又跟平常一样把手往詹筱那边搭,发现只搭在了詹筱的肩膀,因为詹筱得很偏,中间隔了好一段距离。我仍然没有多想,觉得詹筱只是困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在被窝里的时候詹筱已经起来了。我知道她起来了但我还是接着赖在床上。我偶尔听到房间里一些动静,我想大概是詹筱起床去买菜做饭了,因为以前也一直是如此。我隐约感觉詹筱俯身在床上看了我过好久又或者跟我说了些什么,之后我只听到轻轻地一声门被带上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到敲门声。我分不清楚时间,到底是詹筱刚出门忘记带什么东西了还是提前回来了。
“秦晴!”
“真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了。”秦晴看着身上只穿着一条裤衩站在门外。
“如果不方便的话我还是在这说吧。”
“没事,你进来吧。她出去了。”我说。
“我直接说了吧,其实我来是因为我想到上次我上次可能把我的护照落在你那了。”
“什么护照?”
“我出国留学要用的,上次我把它放在我包里,其他地方我都找遍了,只有你这儿……”
“哦对。”我想了一会儿那天翻秦晴包的情景。“还真有可能在这。”我自言自语地说。然后趴在那天那个本子掉在地面上找了起来。
“你这整理地可真干净,比我那天来的时候干净多了。”秦晴站在一旁自言自语地说。
我找了一会儿,觉得会在床底下或者桌子下什么的有找来电筒在底下照了起来。
“诶,不是在桌子上吗?”我回头见秦晴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本子对我说道。
“怎么会在桌子上?”我起身望着秦晴。
“会不会是……”瞬间我脑子里出现一个不好的感觉,我又看看四周。
“她的行李不在这了。”我有点慌。
“谁?”
“詹筱,我女朋友。”
“这个护照会不会是她把它放在这的,那她就可能看到……”秦晴说。
“一个护照说明不了什么啊。”我心里已经开始慌了但我仍然这样安慰自己。
突然我想到一件事,然后飞奔进厕所,我一看脑子里翁的一声,我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
“厕所,厕所……”我嘴里念着重复着。
我随即看了看桌上除了秦晴的护照外还有一本本子,我打开惊奇地发现那是我和詹筱恋爱期间和她发的所有短信的内容,一条不差地整整齐齐全部记录在本子上。我的手指发抖地翻着页面,突然一个硬币从本子上掉下来在地面上转了几圈后停在那,我蹲下,上面清晰地刻着:“TZ。”
我瘫坐在床上,我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
秦晴从厕所出来满是歉意地跟我说对不起,不应该把用过的我卫生巾扔那。
我说:“跟你没关系,我是自己的错。”
秦晴见我发呆突然说:“你别坐在这啊!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快去找啊!”
我这时才回过神来,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冲出门外。
我首先想到的是络腮胡的酒店,我不顾前台的阻拦,直接冲进他的房间。想不到络腮胡已经整齐穿好在里面等我了。他告诉前台我是他的朋友然后用蹩脚的中国话对我说对昨晚的事情表示非常抱歉。我说我不是来听你的道歉的,我是来找詹筱的。他说,詹筱今天很早的时候来找过她,她现在已经在回日本公司的途中了。我跟络腮胡软磨硬泡了好久好久才在他嘴里得知詹筱的航班号以及时间。然后我冲到楼下打的奔向昌北机场。
尽管我一再催促司机加快速度,到机场的时候我还是没有见到詹筱。
我只听见机场广播念到詹筱所在班次的航班正在起飞的声音。
我想冲进去,但被机场人员阻拦,我跑出机场,在沿着机场跑道的外面街上跟着飞机一起奔跑。很快飞机就甩开我并且起飞了。
瞬间,和詹筱在一起的情景在我脑中闪过。我从兜里掏出那个刻有字母的硬币用尽所有力气往天空中抛去并大喊“詹筱……”。声音划过街道穿过人群并消失在人海中,我抬头望着飞机驶过的天空望着飞机渐渐地远去。
硬币在空中旋转着并划出优美的弧线,它就这样翻滚着、旋转着、跳跃着,如一切都已静止一般。硬币最后掉了下来砸在街道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音。四周阳光明媚,天空万里无云,烈日却早已灼下我眼中两道泪。
“别走……”我把没有喊出的后半句在我心中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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