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的东西一直不多,比如,屋前种花屋后种菜。
从来都不喜欢城市生活,对大多数人来说,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纸醉金迷或许才是青春最好的诠释,而我,一直无意或者刻意地回避着一切,耐心而奢侈地选择那些有花、有树、有水、有月亮的住处,那仿佛是一种诗情画意到过分的矫情,一种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工作之余的所有时间,都只是用来阅读、写作、散步、发呆。养很多花草,有很多书,地板擦得闪闪发亮,沉水缭绕,赤着脚走来走去,有月亮的晚上,总是不愿意睡得太早,怕辜负一切的美好,但是,依旧没有归属感,人心难免贪婪,这一切,月光、花朵、铺着白色地板的房间、房外的河流、河上的水磨石桥、桥边的垂柳......都不属于我,我只是个彻彻底底的连暂住证都没有的暂住者。
还好,我的家乡还在,那里有我的父母、有我的兄弟姐妹,我毕竟还是有根的人;童年的记忆之处已经失掉一半,于是格外珍惜,也因此,常常陷入无法自拔的痛苦和思念之中,回又回不去,往又无可往,心太重的人,注定无法和时代保持一致的步伐,更何况,又是那么快,快到没有春花秋月、没有莺啼虫鸣,常常想着回去,回到家乡,回到那里,一切都还是静静而充满生命勃勃生长的活力,一直等我回去,希望我多住几日。
自然是有院子的,攀着葡萄架,早些年一直种着一棵长势极好的桂花树,一棵年年花香十里的栀子,一丛花型硕大清香的月季,近两年家家户户兴着养花种草,妈妈如今得闲又会侍弄,半个院子摆满了大大小小枝繁叶茂的盆栽,妙的是四季次第开放,春有海棠、牡丹、芍药、月季,夏有玉兰、大丽花、栀子,菊花和桂子是秋天的专属,冬来梅花和水仙,有人来家里玩,真心夸着好,妈妈就很舍得地连盆带花送给她,惹得我们颇不乐意,我对院子里那些花草早有垂涎之意,想着挪到自己住的城里的高楼阳台里,却又不愿意十分委屈它们,城市里的土壤贫瘠、空气污浊、花儿草儿喝不到露水,长势总要比乡村的差很多,我,舍不得让它们遭遇这样的对待。
屋后当然要用来种菜的,那些年还住在家里的时候,最欢喜的是傍晚的时候,妈妈在园子里浇水松土,我和弟弟妹妹忙着到处抓土蛤蟆、蛐蛐、蚂蚱、低飞的蜻蜓,玩够了,在一片片肥硕的叶子下找做晚饭的瓜果.....从五月到八月,园子里有吃不完的新鲜脆嫩的蔬果,黄瓜啦、西红柿啦、茄子、豆角、毛豆、青椒、玉米、土豆、生菜、莴笋.......最妙的是八月的梨,园子里有七八棵梨树,都是那种又酸又甜吃多了连豆腐都咬不动的品种,按照我们的土语叫法,一种是苹果梨,一种叫葫芦梨,苹果梨皮薄肉细,汁水多,味道最饱满;葫芦梨自然长得像葫芦,个头极大,一个估计有半斤重,只是皮厚肉粗,甜味浓,我更喜欢酸味重的苹果梨,那棵梨树也是格外给力,年年果实累累枝头,够吃整整两个月的暑假,记忆里全都是又酸又甜的味道,带着淡淡的清香。
记得最深的,是夏天和冬天,一个暑假,一场寒假,有多少乐趣和记忆都在生根发芽了。乡村夏夜的星空,有着一种摄人心魄的美,墨玉一般的夜空,层层密密的星子,再小的也是水洗一样的亮,因为太密给人重重地低垂下来的感觉,仰着头看得久了,让人相信肯定会有星星落在眼睛里的,这样的眼睛必然是明净澄澈的。有意思的是每个院中乘凉的夜晚,把凉床支起来、把电视机搬出来、把西瓜放在井水里冰着、大蒲扇都找出,常常有停电的时候,没关系,我们摇着蒲扇纳凉,没有电视可看,就听爸爸妈妈说故事,妈妈擅长说鬼故事,爸爸会编一些离奇古怪的传说,说累了,我们还不肯安静下来,就到处追着萤火虫跑,往往一吃完饭就是洗过澡的,不过一场玩闹下来,浑身又是汗津津的,会被说一顿,才不管呢,吵着吃西瓜,用刚打上来的井水冰过的西瓜吃着口感极凉爽且不伤胃,绝对的夏天一绝,这些,都是没有空调、冰箱、无线网、手机、电脑的时候。
我常和别人自嘲,自己是胸无大志,不求上进之人,只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住所,一个院子,种很多花草,装上秋千,有一屋子的书,养一只雪白的猫,每个周末去爸爸妈妈家吃饭、然后在葡萄架下聊天,有很多的时间画画、做手工、写字、阅读,只三五好友,偶尔小聚,粗茶淡饭,朗月清风,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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