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个井，横竖都是二！”孟音瞪着林墨，“我就说你是来踢场子的，我一个心理医生告诉你有鬼？”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真纳闷冯盈盈是看上你哪点了，她居然还觉得你聪明？”孟音夸张地扶着额头，“笨得跟铅笔拧子似的。”
林墨大张着嘴看着对面的医生，在他的记忆里孟音从没有这么毒舌的时候。
“我刚才是从宗教的角度来和你解释，现在则是要从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的角度分析。
“你那愚笨的大脑里有个部分叫前额叶，或者具体一点，叫前额叶皮层，主要负责你少得可怜的高级认知功能。例如对抽象规则的认知、工作记忆、注意力调控，以及行动的计划和策略、思维和推理等功能。对你来说，你的情况主要涉及‘计划’那部分功能。
“无论你要做什么，只是不是突发事件，那么你肯定会提前做好计划。甚至你没什么要做的，你的大脑也会自行计划干点什么让你活得更好。这个工作就是你的前额叶来做的。
“有计划，就必然有实施。每当你发现事情按照你的计划发展，或者某些行为和你的计划吻合，你就会感到满足和愉悦。这种满足感来源于你脑内分泌的多巴胺，而且会支持你持续不断地瞎折腾。到这里能听明白不？”
“听是能听明白……”林墨多少有些茫然，“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啊？”
“你长脑袋是为了显个儿的吗？”
林墨已经完全不想争辩了，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斯金纳曾经做过两个神经科学领域的著名实验，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宗教信仰和迷信的心理学。第一个是‘虔诚的小白鼠’，他教会小白鼠按电钮，然后在它每次成功按下去之后给予食物奖励，几次之后小白鼠就会放弃觅食的本能，‘虔诚’地按着电钮并期待食物。后续的观察中发现，无论是每次按钮后都及时响应，还是随机响应，小白鼠都会选择将按电钮的‘虔诚’持续下去。
“第二个是‘迷信的鸽子’。他把鸽子养在只能吃七成饱的环境中，然后每天放在一个有小窗户箱子里观察，每隔一分钟就把小窗户打开一会，让鸽子伸头去吃几粒粮食。开窗的时间间隔由一个定时器决定，完全与鸽子行为无关，也就是说鸽子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加快频率，也不会得到更多的食物。然而，许多鸽子在箱子里并不是傻等，而是不断地去‘做点什么’。有摇头晃脑的，有原地转圈的，有不断地啄箱子或者啄空气的等等。”
“你等会儿……”林墨打断了孟音的长篇大论，“我有点乱，你让我捋一捋……”
“行吧，我直接说结论吧，你也别瞎捉摸了，反正你也想不明白。
“第一个实验后，斯金纳提出了所谓的‘操作性反射’，指的是一种学习过程，说明动物的行为是由过去一系列行为决定的。意思是如果过去的某种行为会产生愉快的结果，进而引起脑内多巴胺分泌，那么这个行为就会被倾向于重复。
“第二个实验则更近一步说明了，当你处于等待、期待、焦急的状态下，恰好在做某些行为的时候得到了满足，那么你就会产生错误归因——将并列关系错当因果关系——并将你当时所做的行为进行巩固。受到巩固的行为会在接下来的等待时间里不断重复，进而得到更高程度的巩固，并最终形成习惯。
“怎么样，觉得好玩吧？可如果你将这两个结论代入到人类的行为中，那就一点也不好玩了，甚至有点惊悚。第一个实验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可以欣然接受虔诚的祈祷无法时刻得到响应；第二个实验则诠释了迷信的本质。
“我们的生活，基本上就是在追求多巴胺。”
林墨感觉自己良好的三观要被孟音敲碎了。他下意识地试图反驳，却发现完全无从下手，只得把问题强行拉回之前的轨道。
“还是那句话，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关系就是，你不要担心自己要去信佛了。你那个乱七八糟的梦的确是梦，至于你没听过的佛教为什么会出现在梦里，可能性就非常多了。最典型的就是你曾经在哪里听过，只不过平时用不到也想不起来，而在梦中则完整地复述了一遍。
“还有就是，你们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一个个都魂不守舍的，天天往我这儿跑。我感觉你们几个最近都不太正常，应该是和同一件事有关。”
“是有事，只不过……”
正当林墨下定决心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楼下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继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有人吗？”
白黎安来了。
……
韩承恩坐在大学体育场的台阶上，安静地看着场内的足球比赛，等着韩承嗣下班。
虽然暂时延缓了哥哥和林墨的见面，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怪只怪小白死得太早了，好多环节都太仓促。
认识白朝夕不久，他就感觉这个人不太正常，潇洒写意的表象下藏着一颗悲观厌世的心。按说他并不太善于应付这种人，但接触中发现，两个人之间的共同语言实在是足够多，兴趣爱好有交集的地方也不少，所以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朋友。韩承恩喜欢这个朋友。
甚至在一段时间里，韩承恩很欣喜地看到白朝夕逐渐变得乐观起来。他觉得自己的陪伴对白朝夕产生了正面效果，这也给了他足够的成就感。
结果，白朝夕一句“我想好去死了”彻底摧毁了他的虚荣与幻想。
“我已经想好了，是时候了。”白朝夕很平静地说着耸人听闻的话，“只是朋友一场，我想我可以帮你最后一个忙，算是留个念想。”
白朝夕说他可以帮助韩承恩追求林玉，方法是利用自己的死。
韩承恩到现在都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什么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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