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江淹《别赋》道尽多少离愁别恨。古人离别,往往离不开长亭,灞桥,南浦,西山。故唱骊歌于南浦,折杨柳于灞桥,在阳关敬一杯酒,于西山题一首诗,都是雅人深致。古人对离别看得很重,盖因古代车马速度太慢而人生寿命又太短,担心一别便是永恒。
今人对离别没有概念,更无感受,纵使最亲近的人远在天边,一个电话便可听到对方的声音,一个视频便能看到对方的容貌,完全没有了那种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的凄凉之感。再加上彼此之间三观能合者少之又少,呆一起往往产生厌恶之感,致使相见不如不见。
一生离别,半世羁旅。东坡诗言:家在西南,长作东南别。其实,苏轼是幸运的,他所贬谪之处在南方,相对北方来说,南方食物丰富,气候宜人,不会因受饥挨冻而有性命之虞。宋以后,文人墨客达官贵人在政治打压中往往被流放到北方极寒之地,如宁古塔,那才是要命之所。从这一点或许可以看出随着时间的推移,统治阶级的良心也越来越冷酷。
活在当世,离多聚少,或许是另一种幸运。有同学两口子原本在一起,总是话不投机,一言不合便反唇相讥,同学借故调去其他地方工作,反而彼此相安无事。到现在已过天命,虽然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彼此之间却是“相敬如宾”。半月之内,交谈之语不过几句而已。或许,婚姻走到一定的阶段,就是这种云淡风轻吧。王维诗语: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样的两口子,其实彼此之间的心都在流浪,在生命的羁旅之中而无法停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便觉得所有的语言已显得多余。唯有静穆的对着夕阳,仿佛云层中有自己的过往和来世。我不信佛也不相信任何科学之外的玄学或鬼神之论。在我羁旅的几十年当中,能用来消遣寂寞的大概只有文字。或诗或词或短语或笑料。世界如此滑稽,我何不以滑稽之态面对这世之一切。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 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是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似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 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还有每次你那如泣如诉的琴声
可曾挽住你那幽怨哀伤的梦
还有每次你那如泣如诉的琴声
可曾道出你那幽怨哀伤的梦
我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 是个过客
还有每次你那温柔纤纤的玉手
可曾挽住那似铁郎君的心
还有每次你那温柔纤纤的玉手
可曾挽住那似铁郎君的心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般开落
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我总会静静的坐在窗边,望着夕阳,想起郑愁予的这首《错误》。虽然,我也能写出如此凄清的诗行,但我自认已经无法再超越这份情感。
从十九岁开始,我便一直在流浪。或许,我的性格适合于孤独的旅程,我欣赏过大漠孤直的狼烟,也仰望过唐古拉山连绵的雪域,听过雅鲁藏布江雄浑的涛声,也体验过敦煌那冷冷的月光。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想苏子瞻失去了多少溜须拍马的机会,获得的却是千古的文词绝唱。沧海何曾断地脉,琼崖从此破天荒。千年后,依然有那么多人记得起苏子瞻当年的文采风流。
既然此生已注定流浪,那么在羁旅中去体会那种独有的荒凉与寂寞吧。看着盘旋的苍鹰,听着雪豹的长啸,仓央嘉措的诗仿佛在耳边回响:
谁,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
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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