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路过,那里已经长满了杂草,一棵棵风中摇曳的草影带我回到了那段早已泛黄却仍旧精彩的日子里,时间仿佛中止在这一秒。
那是一间低低的由空心砖砌成的房子,房顶由黑色的胶皮盖着,为了防止被雨冲刷,被大风吹走,上面还压着大小不一的砖块。
这里以前是许多小猫的休息场地,出太阳时,它们在这个屋顶上享受着阳光,在阳光的照射下它们在这里尽情的奔跑,下雨时,它们在这个房子的屋檐下躲雨,舔舐着在外被淋湿的皮毛。这里可谓是它们结交会友的好地方,我曾幻想:它们会不会在这屋子周围的某一角落结婚生子,也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
在房子拱起的中间有一棵由水泥和砖头汇成的长方体烟囱,探头去望可以看见很厚的一层黑色烟灰,从这个烟囱的颜色来看不难看出这个房子的年代。房子的后面是一个小沟壑,常常有废弃的水从哪里流出来,有时还发出一种恶臭,这样的条件却丝毫不会影响草类植物的生长,各种野草争相开放,好似只有在这种环境下才能给它们更多营养,锻炼它们的韧性一般。
我还清楚的记得小时候和我的小伙伴们经常在这个屋子周围玩耍,采摘来的野草即是菜肴,稍微大片一点的那种叶子即是盛菜的碟子,也可以是现在我们努力获取的人民币。这房子周围盛开的草类让我的童年过得不那么无聊,好像那时的我也犹如那些嫩绿的植物一般充满生机。
房子的侧面是一间久久无人居住的空房间,窗户由几根钢筋竖着,下半部分由一块薄薄的木板遮掩着,隔离了我对那件房间探索,上半部分却是什么遮盖物也没有,那时我还不够高看不到那间房间的布局。
直到某一天,里面突然搬进去一个人,他是一个中年人,皮肤黄中带黑,见到他时总是杵着拐棍,表情相当严肃,让你不敢轻易靠近。他常常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袖,头上顶着一顶帽子,他的鼻子是典型的中国人的鼻,宽宽厚厚,鼻子下方有一撮胡子,平平直直却盖住了嘴唇的形状。
我没有与他说过话,那时的我很怕他。无论是白天或是黑夜那间房的门总是紧闭的,从门口路过时偶尔能够听到里面的咒骂声,夜晚时,我也偶尔听到他的声音。过了两三年我足够高了,我可以看到那个神秘房间的样子了,我常常趁他不在时悄悄地往里面看,原来里面只有一张床,床上的床单和被套都非常的旧,被子就那样毫无章法的摆在床上。一笼火,火的周围是一些烧过了的煤。这黑压压的房间给我一种压抑感。他似乎不与任何人说话,也不与任何人打招呼。我对他充满着好奇,但也不曾问过谁有关他的小道消息。上了高中我离开了小镇,每次回家我都有留意他的行踪,却没有再听到他的咒骂声也没有再见过他的人,他去哪里了呢?我怀着疑问再次朝那个房间望去,但房间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那堆烧过了的煤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离开了,我满满的好奇心在那一刻化为巨大的疙瘩在心头堵着,我使劲的捶着胸口却怎么也赶不走这怪异的感觉。时间是最好的冲淡剂,渐渐的我忘掉了他给我带来的好奇,也不再幻想他的故事。
房子的正面有两个门,一个是漆着红色油漆的红铁门,另一个是由一块不规则的木头做成的小木门长年都是关着的,但并没有上锁。
红色的门是这房子的正门,主人的衣食住行都由这个小铁门掌管。它的门槛相当高,门框却很低,所以跨过高高的门槛时一定要记住把头和身躯弯下去,不然你就会被那门框撞个正着,头也会感觉一阵发麻,晕乎乎的没有几分钟我想是难以缓过神来的。
从这个门进去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红色沙发,沙发上铺着颜色各异,样式各异的毛线针织沙发垫,这家女主人擅长织毛线,所以家里只要能铺上东西以做装饰的地方,都是她亲手织的毛线样式,款式多样,给人一种很居家的感觉。沙发旁边是一个书柜,我现在恍惚只记得那些书的颜色已经泛黄了,但整理得很整齐,不难看出主人对它们的珍视。在转身我的右手边是一个摆放杯具的柜子,各类茶杯摆放得很整齐,旁边就是电视机了,他们家的电视常常锁定在法制频道和新闻频道,在我的记忆中男主人下班后喜欢泡一壶茶,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眼神转注,看到令人震惊的新闻时习惯性的大口的喝一口茶,然后又专注的听着报导。
一张木质的长桌占据了客厅的大部分位置,它就放置在沙发前,原始的木色给这个房间增添了一种古典与陈旧并存的气息。光从那扇窄小的窗户里穿透进来,太阳金灿灿的光给这个房间带来一种富丽堂皇雍容华贵的感觉,如果不是那盏放射着昏黄的灯光和布满漆黑的屋顶暴露在我的视野里的话,我会错以为这是一个很有生活品质的家,这可能就是童话故事里每个女主人翁和王子梦寐以求伫立在在山水环绕间的爱巢了。
窗前摆放着一台老式的缝纫机,现在我站在那个窗前仿佛还能看到女主人拿着各种花布用心研究怎样才能把它们缝合在一起来显得更漂亮呢。突然,她的眼睛笑了,我知道她有了主意。随后她手拿着布在缝纫机的固定针孔下定好位置,头弯下来朝布和缝纫机间前后左右观察位置正确与否,脚开始缓缓的在缝纫机的运作中心上上下摇晃,手也随着脚抖动的速度在缝纫机的转盘上转着,针孔有规律的出现在布上。再仔细观察一下似乎能看出衣服的轮廓和样式来,我看到她的脸越来越兴奋,仿佛那就是她想要的,她的梦想将要实现了的愉悦感。阳光洒落在她的头顶和手指间,那刻她是美得如此惊心动魄,我也傻傻的笑起来了。
客厅的左手边是一个通往厨房的通道,厨房的正中间也有一扇中规中矩的老式窗户,窗户是半开着的,可能是方便排油烟吧。碗柜是朱红色的,但有部分已经掉色了,瓦斯和桌子自然而然的贴合在一起,这间厨房我现在回想起来只有两个字来形容它——潮湿。水管在厨房窗下,为了方便接水他们用一根黑色的塑料管接在水龙头上把它接进家里,水龙头怎么关也还会滴水所以总是盛出少许的水在地板上,长期的潮湿让这个房间闻起来有一种刺鼻的霉味,多吸入一些仿佛会令人沉静下来,又好似会使人窒息其中。叽叽喳喳我好像又听到了它们的声音,他们正大胆的坐在地板上啃食着它们偷来的战利品,就算我站在他们跟前它们也不避开我,如此胆大的老鼠,真是越养胆越肥了。
在往里面走是卧室,一张木床,一个小小的柜子,一盏昏黄的灯泡就把这个房间占得满满的,墙壁有一些乌黑中夹带着一丝绿的斑点这是潮湿引起的。站在远处观望就如山洞,阴暗湿冷。旁边是一间隔离出来的屋子,用木板拦着,里面养了女主人精心培养的小鸡仔,在房间里可以听见它们抢食的声音,还有从它们肚子里发出的颤音,在夜深人静你还为入眠时听着格外让人心烦,如果是一夜无眠我想这就该是它们的功劳了。
记得儿时我和几个小伙伴常常从那扇从不上锁的小木门潜入进他家玩躲猫猫,一块木板的遮掩,床底下,柜子后,隔离布,石头下都是我们的藏身之处,我们趁主人不在家时肆意的在这间房里奔跑嬉闹。我们喜欢在这屋子的周围玩耍它给我的童年带来了不可取代的快乐。
转眼几年过去了,我对这所房子的记忆始终停留在儿时。长大后只是从门前路过随着步伐迈进匆匆向它望去,留给自己的只剩下那空心砖尖锐的锥子,我用手摸它们试图让它告诉我岁月没有让它变迁,可它只用手心的疼痛提醒我早已物是人非。
是的,他们搬走了,听说他们搬到城里去了。我站在窗前朝里面探望,瓦斯炉与一些生锈的铁搅浑在一起显得混乱不堪,屋子更加的潮湿阴冷。唯一没有变化的是还有水滴从水管里滴答流淌出来,它的每一滴水都让窗前的杂草长得更加的繁茂,高到可以到达我的腿部。
这些混乱的杂草遮住了我的视线,我拼命的拔它们,试图让它们不要那么猖狂,仿佛只要它们不见了我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怀念从前,甚至是回到过去。
但我知道,草还会生长,我也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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