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六去国图还书借书,发现一本小泉八云的《奇谭怪谈》,之前听说过,又是我偏爱的志怪题材,遂借之。
小泉八云这么个正儿八经的日本名字,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欧洲人,本名叫:Lafcadio Hearn,生在希腊,长正在英国,混在美国,娶了日本妻子小泉节子之后,索性入了日籍,跟了妻姓,向西方介绍日本文化,成了日本通,怪谈文学鼻祖。他1850出生,1904去世,英年早逝还挺可惜的。
小泉八云话说这本书,光看封面就有点惊悚,而我白天忙碌了一天,晚上十点多钟才有时间开始读,于是默默地把腰封摘掉,翻个个儿折起来,充当书签。
封面是桌个样儿滴,后半身是条鱼,本想拍张全身照,手机诡异死机,遂作罢。这本书一共收录五十五篇怪谈故事,都是小泉八云从《卧游奇谈》、《夜窗鬼谈》、《十训抄》、《今昔物语》等诸多日本古籍复述或改写的,有日本的《聊斋志异》之称。
聊斋是中国人讲中国事,价值观基本上统一。而小泉八云作为一个学贯中西的作家,偶尔会从一个上帝视角发话,去解读中西方对于一个事物的不同观点,这是书中最有意思的地方。
比如其中有一个故事叫《牡丹灯笼》,讲一位贵族小姐对一名武士一见钟情,结果武士不敢登门,小姐相思成灾,香消玉殒,忠仆亦随之而逝。
变成鬼魂的小姐还痴心不改,谎称自己没有死,夜夜与武士私会,而武士有所察觉之后,想办法逃脱,最后终因身边的仆人坑害,被小姐夺了性命。
作者就有话说了:在西洋人眼里,这个武士太薄情了,要是在西方,一对恋人真心相爱,男方定会在女子死后,怀着热情和勇气追随她而去,到墓中与之相会。西方人笃信基督的较多,只信今世,就算知道生命只有一次,也愿为爱情欣然赴死,所以这个武士,毫无风骨。这样的评价,颇有意思。
不过整个故事鬼气森森,实在可怕,看得我胆战心惊。
而另外一个武士,《伊藤则资的故事》,却又是另外一种意境。这位隐居山间的落魄武士,得到了死于几百年前的贵族小姐魂灵的赏识,他先是出了身冷汗,然后欣然接受,在新婚之后既离别,并遵守十年约定,不再令娶,十年后逝去与妻子会合。
这人颇有武士风骨,小泉八云虽没说什么,但欣赏之情隐约可见。
当然,也有好玩的故事,比如《穿武士服的跳舞小人》,讲一个养尊处优的武士媳妇儿,特懒,武士不在家的夜里,榻榻米上就会有上百个盛装小人儿又唱又跳,武士发现妻子被吓得卧病在床,就探究原因,发现了滑稽的小人,用刀一吓唬,现出了原型——是一堆牙签儿。
原来是懒媳妇儿随手往榻榻米缝儿里扔牙签,惹毛了榻榻米精灵,才要教训她的。
从此以后,懒媳妇儿改邪归正。
这倒是十分符合日本神道教的万物有灵思想,非常有趣。
此外,还有执着于情感走不出来的女子,比如《毁约》中的武士之妻,去世前与丈夫相约不再娶,结果一年后丈夫就另娶,结果新娘被死去的妻子杀死。
小泉八云不免评论:这故事未免太残忍了,那女鬼存心报复的话,也该冲着背信弃约的丈夫去啊!
他朋友答曰:男人都这么想,可女人显然不啊!
有人毁约,就有人守约,《菊花之约》讲的两个武士相约重阳节共同赏菊,可一人久候不至,终于在深夜到来,却原来他被人无礼囚禁,为了践菊花之约,不惜拔刀剖腹,灵魂日行千里来到朋友身边。而他的朋友,也二话不说,去宰了那个囚禁他的恶人。
真令人叹息。
整本书看下来,有许多似曾相识的东西,佛教,鬼怪,习俗……很多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东西,而且像《牡丹灯笼》也是由明代的话本所改编,可见日本的文化受中国文化影响可谓深矣。
而神也好,鬼也好,怪也好,无不反映出人的情与义,还有贪嗔痴。
总之,这本书读得我在闷热的夏夜遍体生凉,而偏偏先生周末又没与我回父母家,我只好开着灯,眼睁睁熬到天亮,才敢睡去……
所以,胆子又小,好奇心又盛,想象力又丰富的人,实在不适合在三更半夜阅读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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