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是凌晨两点到达北京的。
此时的北京陷入一片安静、神秘中,似乎孕育着无限的可能性,只为等待新一天太阳的升起。一个人在暗夜中,身旁没有别人,只有你留下的背包。
我在天桥上驻足,桥下来往车辆不绝,车灯照亮了黑夜,让人看到一丝光亮。不知车上的是什么人。他们是来这里的旅客?还是在这里定居的上班者?离我不远处,有一对情侣相拥在一起忘情亲吻,深夜的寒冷依然无法阻挡他们的热情。
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嘴角不经意微微上扬,有人爱着究是一件不易的事。
我把你送的围巾紧紧包裹着自己,让我依然觉得寒冷,一边搓着双手,一边哈气。经过一家麦当劳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里面呆着,他们不是吃东西,可能只是在那里安放自己独孤的灵魂。
我终于走进一家青年旅社。疲惫的身体倒下床来随即昏昏睡去。
02
我似乎还在做一个美梦,但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散射进来。我醒过来了。阳光洒落在我的脸上,暖暖的,让我不禁双眼紧闭。多美好的时光啊,可惜你并不在场。
原来时间已经是上午11点。我并不像一个旅行者,我没有规划行程,没有搜索网上热门景点路线。我只带了自己一个人前行,还有你的背包。
我一直用不惯外面旅馆的用品,简单洗漱后,穿上一件白色T恤,外搭一条牛仔背心裙,把头发束起了马尾。素面朝天,不喜化妆。反正人最重要的是自己还能活着。
是啊,你走了之后我才后知后觉,能够活着也是一件奢侈的事。
我穿上一双白色布鞋,还是离不开你的背包。黑色背包已有些磨损,颜色渐变暗淡,它已熟悉我的身体,是我肩膀上的指环。朋友说你怎么还不换,我就不换,我已经背了三年半,也许有一天它会陪着我的身体腐烂。
03
我走在前台咨询服务员最近的商店,她用手指了指对面,告诉我说哪里商店很有特色,货品齐全。于是我就往对面走去。
白天的北京被雾霾遮掩,天空失却了原本的湛蓝,有点灰蒙蒙的。即使是平日,马路上依然人来人往。不时有导游摇着旅行社的旗子,带着大队人马从远处走来,边走边介绍周围建筑特色。
真不愧是北京,车水马如龙。好不容易等到红灯,车子一列停下排开,像储存满马力似的,就等那指示灯一闪,万马奔腾的架势。
我趁着30秒的绿灯,快速地走过了斑马线,左望望右瞧瞧,寻找那家商店。
没一会就看到了那家商店。这家店门面装潢古色古香,走进去就能闻到一丝花香,店门口摆放着一个鸟笼,我心里想,笼里住着金丝雀。
店主是个约莫60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布衣,留着一把乌黑的微卷中长发,如瀑布般洒在肩膀上。他左手上戴着一串碧绿色珠链子,显得很有气派。
看见有人进来,他就礼貌地点了点头。我看到了他那双深沉的眼眸,他用纯正的北京口音问我:“姑娘你需要点什么呢?“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然后不自觉地摸摸后脑勺告诉他,我需要牙刷牙膏毛巾等日用品。他听后便给我指了方向,让我往里面一排走去。
我往最里面一排走去,可是越走近越听到一阵阵哭声,非常奇怪,让我心里有些心惊。不知是什么情况。
我本想掉头跑掉,不过心想也没什么事,就继续往前走去。
04
我站在放满日用品的那一排架子下,有一个女人在哭泣,她一边抽噎着,一边抹眼泪。她留着齐耳短发,泛着几根白发,从她双臂肌肉看来,已经不年轻了,至少50岁以上。
我看她穿着一件浅紫色旗袍,穿着一双北京布鞋,应该是个有教养的女人。
我慢慢走近她,轻声问道:“你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她听到我说话的声音,随即抹掉眼泪,转过身来。天啊,这竟然把我吓了一跳。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是我的小学老师。
我内心莫名地激动,为着异地相逢。也莫名地惊慌,她竟然哭得如此伤心。
“我还不想回去,求你不要告诉我的家人,我知道他们都在寻找我。”她眼眶里闪着泪珠,双手合十,用恳切的眼神望着我说。
我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朋友圈看到一则寻人启事。她儿子从外地回家找不到妈妈,于是在网上发了多则寻找帖子。
有人说,老师精神状态很差,经常拿着旧相册自言自语,看着花开了会哭,看到日落了会神伤,在电视上不知看到了什么,会莫名地大笑。好多人都觉得,她可能脑子出问题了。
05
老师突然笑了起来,我心头一惊,莫非别人说的是真的?这可怎么办,我不知道她怎会一个人来到北京,我需要联系她儿子,还是直接把她带回家里去?我的脑袋突然像打了麻绳一样,想不出东西来。
“你真的也把我当傻子啊?”老师摇了摇头,她脸上的皱纹随之微颤,如一条波浪线般。但看得出来,老师虽有老人斑,以前应该也是个漂亮的美人儿,即使老了,仍遗留些许光彩。
“半年前,我家先生过世了。这不就剩下我一个了嘛。唉,有时候觉得日子真难过。你知道吗,他最大的心愿是我们能够携手同游100个城市。”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年轻时,为家庭,为孩子奋斗不息,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们去得最远的地方不过是邻市。”
“所以,老师你来北京,是带着老先生的心愿而来?”
“北京是我们首都,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亲临这座古城看一下,逛一下故宫,游一下颐和园,爬一下八达岭长城……”老师说着,就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照片,她用那双布满褶皱的手轻轻擦拭一下照片,情不自禁地放到嘴巴轻吻了一下相中的人。
06
我给老师一个拥抱,她有点猝不及防,仍向我笑了笑。
老师说,北京是“他们”旅游的第一站,她每逛到一处景点,都会拿出那张照片来,默默告诉照片中的人他们来了。
“我相信他一直都和我一起,或许他人不在,但心永远都在,我们会走完100座城市,我们一定会走完。”老师说我完,就把照片好好放回包包里,她还生怕把照片弄皱了,特意用一个塑料袋封口装着。
本来我也毫无计划,于是我决定剩下的时间,与老师同行北京。
你知道的,我们比老师和她先生幸福,毕竟我们曾在这座北京城待了四年,这里藏着我们匆匆的青春年华。
我们曾在长城比赛攀登,我耍着滑头,非要赢了你;我们曾在天桥下,俯视着这座硕大无朋之城,哪里才是我们的安居之家;我们还曾在北海公园谈论诗词歌赋,你在荷花池边给我拍下了最美的瞬间……
我和老师游走在什刹海,夜幕降临,什刹海酒吧街相当热闹。我们从人群中穿行而过,寒风吹拂着我的脸庞,说着笑着,眼睛突然湿润了,我仿佛在人群中看到你的影子。你一米八几的高个在人群中那般明显,你结实的体魄,左边脸那个小酒窝,你那双乌黑的双眸,就在我眼前若隐若现。
我还是没忍住,一只手挽着老师的臂膀,另一只手慌忙侧过头去抹掉自己的眼泪。
我拍了拍你留给我的背包,我不喜欢从我身旁走过的人把它碰撞到,不愿让它沾染一丝污垢。如同生前的你,始终是纯洁无暇的。
人世间最大的温情,莫过于我们一起旅游在远方,而你一直在身旁。
我把背包拽得更紧,你在,你在的。
—End—
乐从心,南方姑娘,爱读书,喜文字。现为全职妈妈,左手带娃,右手写走心故事。婆娑世界,相遇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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