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寒假她回来待了十天,那期间正是乡下酒席泛滥人人眼睛为钱发红的时候。我也没能走开,左右邻居的喜事接踵而来。
那天她和另一个老同学在街上晃荡,沿河滨大道漫步了一晌,吹着和风,看那些冬季还在招摇的鲜花。突然她就想起了我,这个许久未见的老同学,她给我打视频叫我去街上玩。
我说我在老家给人当伙计,于是那次没见着。没过两天她就动身离开,去合肥做兼职了。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沓,决心做事的风格仿佛与生俱来。初中那时候学校刚成立一个吉他社团,那个社团跟门口摆摊卖炸土豆的大妈一样,时有时没的,而且味道一言难尽。
每个周三给一节课的时间,自己跑去指定教室坐好,老师是个昏昏欲睡的大肚中年男人,他往往就坐在讲台上打呼噜了。
她那把庞大的吉他紧贴着背,她每次上楼,我都感觉木箱在地上拖行。到了高中她依旧保留着这个爱好,还激发了写作热情,数次在学校刊物上发表作品。
当然,我说她洒脱并不是因为她亟待开发的特长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一个无比炎热的夏天,那时候镇上到县城还没有公交车。我们要去学校,经过极其漫长的等待,才看见那辆面包车拖着漫天黄尘而来。我靠窗坐下。
车子前进,已经走下山丘度过塘桥,在九曲十八弯的上山路上攀爬。我们望着外面刺眼的光芒,连吹进的风都带着热乎乎的尘埃,让人感到窒息。
结果旁边几个人突然朝外打着招呼,我向外一瞧,竟然是她。她还笑嘻嘻地和我们招手,另一只手挎着包,脚踩在石子错乱的地面上。
我说她这是准备走路到学校吗,旁边的朋友说没错,她刚才还和他们打过招呼,因为她不想等车,所以自己先出发了。我感到不可思议,真怕她这么中暑了。
不过这种事对她如振落叶,高中三年,我们两座学校相隔较为遥远。我印象中见到她的时候都是在走路,要么回家,要么去学校。
到了大学之后,见不着人了,平时也没有通过讯息,仿佛该再无交集。直到大二,一个曾经的同学,现在的死党,突然跟我提起她,说他在一个城市见到了她,我才又想起这么一个特别的人。
我那哥们跟我说起她现在有多么洒脱。譬如说,她的偶像是薛之谦,为了去听偶像的演唱会,除了努力学习,拿到全额奖学金,假期还不知疲倦地兼职。
当我和她再度联系,聊起了当时的生活,她告诉我,她所做的事有多么令人咋舌。虽然她觉得有些事过于鲁莽,给自己带来许多经济压力,我却觉得极其了不起。
她就读的大学是专科,她说当年她没有参加高考,因为她知道凭自己的能力,如果参加了高考,不仅成绩堪忧,连选择的余地都会缩小。所以在高考前,她选择直接来这座学院,这里至少有她感兴趣的药学。
此前她想去外企工作,那是一家日企,她竟毫不犹豫地花六千块钱买了一整套日语课程。我问她学得怎么样,她伸着舌头,笑着说一败涂地,她还是先准备专升本的考试。
尽管奖学金是能拿到的,她有很多支出都是跟随心意,一发不可收拾,说来就来。出现窘况在所难免。
不过她就是这样,我反而更加钦佩。就像那个秋天,她独自去爬芒砀山,竟然大半夜就出发,因为她要去看日出。结果中途她迷路了,不知走到哪个漆黑的树丛,打着电筒胡乱窜走。直到看见有另外的人出现,她才又踏上正确的路途。说完这件事,我都替她后怕。她娇小的身体,灵魂却一点都不安分。
以往的生活是那么不堪,她回到老家,仿佛又不是自己的家。即便生父在旁,另一边眼色又像一只高傲的鹅。加之那只鹅还下了个蛋,它怎么容忍别人靠近自己的窝?
她回去,不过去看看外婆,那个慈祥的老人还在那间破旧的木屋里。她的皱纹像孙女小时候划在木墙上的刀痕一样,在时光冲刷后变成褐色的痕迹。
她会欣慰有这么一个孙女,因为这个女孩每次回家都是想的她,如果不是有这么深厚不可分割的牵挂,我想她到老都不会回到这里。
她数次跟我提起过她对老家的唯一念想。要不是这样,上次寒假我叫她回来,她也不会犹豫。她说她只想看看她外婆,然后就要去兼职了。
有些人的路越走越窄,其实是因为她喜欢这样。因为这样,让她烦恼的路人才会越来越少。
她走在向往的蓝天下,偶尔碰到善良的人,坦然聊起如何一路走来,远离熟人和伤害,都会引人充满遐思地感慨。
过去的日子那么过去,回忆像叶子落在雨里。洒脱的人不需要多愁善感,如何走到今天都是自己毅然决然的选择。她在做自己,做青春的追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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