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在王串场铁路宿舍,那是一排一排的平房,每一排长得都差不多,年深日久回来容易迷路。我在梦里又回到了这里,穿着大棉袄,背着一个大包,胸前挂着一个书包。天已经黑了,黑暗中飘着零星的雪花,我要赶紧找到姥姥家睡一觉。
我坚信我走到的这条胡同就是姥姥家所在的胡同,这间房就是姥姥家。但是房门已经关严了,窗帘都拉上了,从窗帘边上透出一些灯光,很安宁,是普通人家入睡前的气氛。我走到门前,灯光熄灭了,我就不好意思再敲门了,要是敲门,有人就得从热被窝里钻出来开门,把冷风和雪花放进屋。
我一看对面那间屋,门没锁,黑咕隆咚的,矮矮的,我想:“这不就是姥姥家屯煤的屋吗?”我就钻进去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我又站在姥姥家住人的房前,等着有人开门。门终于开了,有人端着尿盆出现在门口,这是个尖脸的中年男人,我觉得他像是我老舅,但又觉得不对,我前几年见过老舅,他是发胖了啊,现在怎么还像年轻时一样瘦?所以我就没敢叫出口,我就多了个心眼往屋子深处看,这一看吓我一跳,有个裸体的女人坐在椅子上,肚子很大,像是带着身孕又像是很胖,无论如何都不像我老舅妈。我知道错了,这不是我姥姥的家。我就在胡同里继续找,背着大包,胸前吊着书包,好累,风雪扑在脸上好冷。胡同口有一个穿花衣服的男人(这打扮像八十年代的小玩闹)一直盯着我,等我走近了,就问:“干嘛的?”我说找人,他问:“找谁?”语气里带着天津居民典型的又警惕又热情,我一下想不起姥姥和老舅的名字了,就说:“我小时候在这儿,这是王串场吧?”他说:“没错,你找几段?”我说“九段三排”,他说“你到底找谁”,我说:“老张家,我老舅叫张……张……张文那嘛……”“噢!”他笑了,“有这人,有有有,张文睿不是吗,”他热情地伸出手,“你拣直走,到了国营副食品商店往右拐,那就是三排。”我往前一看,风雪迷茫处有几棵光秃秃的大树,后面恍惚是一个路口,梦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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