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越来越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月份,如此多的学生开学为秋风平添了压抑。众生都堕入情网,离别、重逢、相遇也在此时格外频繁,男男女女就像成熟的野果一样在我眼帘里目不暇接。我第一次遇见慧慧也是在九月,早已筹划好的分班让绝大多数人陷入了一种强烈的新鲜感,我也不例外。后来我问慧慧那天是否还对我保留着印象,她的回复简洁明了:没有。
新高考初大家不知所措的乱象早已化作了泡影,慧慧作为上届的复学人士,也早已摸清了套路,也愉快地和我们打成一片。那天十几个人外出聚会,吃饭,吃的是一家火锅,不过我没去。听她的描述,她没有邀我去的原因是看我太纯洁了,而他们讨论的似乎都是比较淫荡的话题。可能是我的同桌比较开放,他享受了这次火锅,那个秋凉的火锅。
那段时间,总是会百无聊赖,每次都会在电脑前发呆,无所事事地浏览着新闻,浪费着生命有时会登录QQ,网页浏览空间动态,不断刷新。我打开QQ时有提示,有一个好友请求,毫不犹豫点了确认,过了一个小时,当我还在发呆的时候,才注意到有一个对话我一直都没有回复,上面写着:“你好,我是慧慧啊”,我忙不迭地回应:“不好意思,没有看到消息”,然后我们就聊了起来。也许互相抄作业是缓解学生尴尬的最好方法,我就以报答案的方式结束了话不投机的聊天。
当一个假冒的文艺青年总是那么容易,只要捧着一本看上去很小众的书就好了,那时我在书店闲逛,偶遇了萨冈和她的《凌乱的床》,贝阿特里斯这个喜剧演员就这么闯进了我的生活。而我喜欢的那个女孩,我把她叫做“贝儿”,我放下书后,我不能忽视她,就像不能忽视秋天的来临。在半年前,贝儿就在我的生命里滴入,成为了我回忆里最斑斓的部分。贝儿和慧慧一样,都休学了一年,不过她们似乎之前并不认识。当贝儿成为我当时最柔软的地方时,当贝儿愿意接纳我这只流浪多年的小马驹时,慧慧对我说,那个贝儿挺漂亮的啊,你俩在一起挺搭的,不错呀。贝儿听到有这么一个女生存在时,对认识好看的新朋友似乎很有兴趣,后来对我说:“慧慧真可爱。”
我和贝儿的一起抱团取暖似乎只是为了应对这个寒冷的冬天,防止自己被周围的恋爱的气息冻伤,等到了第二年的一月,my little airport就在我的久未更新的歌单里出现,我收入其中的第一首歌就是《独身的理由》,好像也一语成谶,在那之后我在电邮里结束了这段感情,因为似乎更具有仪式感:愿我们都成为我们想成为的样子。但是我还是放不下她这块石头,当她晒起和某个男性友人的合影时,事情就到了应有的轨道上来。发出仪式的邮件后,我忍不住打开了慧慧的聊天窗口,和她谈及这段感情。于是就和她有了第一次约会,结伴去看一场电影,而电影的名字我还记得,叫做《鼠来宝》。
风雨一炉,满地江湖。情绪的狼藉总是那么不堪,我和慧慧提及了贝儿和她的男性友人还有她的照片,当时我们在东坡路的一家咖啡馆里,把充满牛奶的咖啡喝光之后,她对我说,不如我们也拍一张约会的照片。似乎兜里的电影票根终于有了用处,只是为了拍照,我们费尽心思终于找到一个角度让镜头的感光屏囊括了我和她。等到我们离开时,我才想起来我和贝儿从来没有在餐厅约会,我和她总是在图书馆还有书店相遇。
生于杭州,最大的乐趣就是可以无拘无束地逛西湖,因为免费。倒春寒一直存在,尤其是在湖边。和慧慧在湖边走,寒冷似乎也并未露出可怕的面容,可是我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路上的电瓶车平静地滑动,我拼命地让自己记住此时的瞬间,可我只感受到了寒冷。我仿佛可以看见我的电瓶车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这对男女都被冬风冻得瑟瑟发抖,所以后座的女子把手伸向了前座,隔着厚厚的衣物,快速地向前滑行,消失在十字路口。我回过神来,回忆的演绎也应该告一个段落。慧慧问我怎么了,我回答说,“到了那个亭子我们就回去吧。”毕竟这天气不适合男女出来约会,只适合在零落的床单上,让床单增添皱纹。
“好呀,回去之后我们再干掉一杯热巧克力。”慧慧说,“不过你可以再讲讲贝儿啊,她为你在地下车库系紧雨衣,这幕场景光想想就不太寒冷了。”
“不过,我再也看不清她的脸。”我只能回一个鬼脸。
可能听别人讲他们的情感人们都会觉得乏善可陈,我只记得慧慧说她喜欢一个男生,长的比我可爱,有时间可以带我们认识认识,可是当她想象以后的生活时,却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她表示她遇见到了他们之间灵魂的差异,虽然契合,但就是不可能在一起。她在房间了里偷偷藏了一箱红酒,不开心的时候晚上偷偷地开一瓶,持续了一周,饮毕睡觉。我说这你就有点厉害的。“我爸妈都懒得管我了。”突然想起之前贝儿对我说:“要不你做我的男闺蜜吧,我正好缺一个。”但当时我只是提起了嘴角,不置可否。而闺蜜可能就是互相吐露乏善可陈的情感时才会站到同一个战壕里的同伴,好像我和她已经成为了战友,只是欠缺一点必要的仪式。
过了一周,慧慧突然加了我的微信,而我通讯录上根本就没有几个人。问我最近还有空吗,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之后我收到了一个链接,是关于梵高125周年的一个特别展览,而我对梵高的唯一印象是割去了耳朵和某些画的片段。好像我们不愿意承认我们对彼此的兴趣,可偏偏要找个借口继续寻欢作乐,比如了解梵高。有时我真的佩服人没事找事的能力,总会想方设法地折磨自己,比如要离开一个自己熟悉的圈子,去寻找一个自己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我坐地铁到了那里,眩晕洋溢心间,仅仅记得展览馆旁边有一座天桥。在天桥上,慧慧的轮廓和扶梯一同上升。
展览馆似乎特别偏僻,漫无目的的寻找也会些许失措。那天看展览的人不多,虽然是在周末,理应是一个人满为患的日子,所以刚步入展厅里的漆黑也增添了一点静谧。当时,四周的展板都充溢着鲜亮的黄色,那是向日葵的颜色,构成了灿烂的片段,我会记得。慧慧的脸被黄光的反射所发光,她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充满灵气。我也沉浸在被暖色包裹的暖意,我紧跟着她,一起找到了一个地方坐下,挨着彼此。看了半个小时,我就明白了是什么回事:三十分钟的片段循环,就从开馆开始,一直放到闭馆,可最初看见向日葵的感动已经灰飞烟灭。我不由得害怕,害怕自己的麻木和善变。只能拿起手机,不停地给慧慧拍照,来逃避自己的恐惧,我想这些照片,以后又会有谁会重温一遍呢。
“你还愿意讲讲和你那老情人之间的事吗?我觉得你会接不住这些回忆,不如再倒一点给我吧。”慧慧见我拍照拍累了。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无须继续下去了。贝儿把我给删了,似乎她看到我的名字就会感到恶心。空间和微博,我更喜欢微博,至少微博没有可恶的访客限制。”
如果你要把一首歌推荐给别人听,就像你推荐一首诗一样,你渴望别人拥有共鸣,但是你又不会相信旋律加诸你的感动会几乎一样地感动对方。我那时就想起了分手之前就在听的《独身的理由》:
告诉我你婚后的事儿
我与你已很久没见面
网上看见一篇文章说
情侣分手后若相处依然
代表 已是没有爱意
或者 爱意从没有改变
但我却更觉得适用于
形容情侣分手以后从没有再见
我会在IG看你一生的转变
在IG等你BB的出现
星期天见你遛狗到山边
晚上与你姊妹的合照片
偶尔也会见到他露面
与你游历的异国景点
时光飞逝 如幻似烟
何时先可以停止怀缅?
muss es sein?
es muss sein!
你与我唯一的接触点
是我仍用你编号买书在诚品店
像「非如此不可」的德国语言
埋藏在贝多芬的四重奏经典里面
“我再也看不见她的消息,只会听到一些如神话般的只言片语。尽管我知道她就和我身处一栋楼房,可新高考随之而来的走班,使我和她很难再见上一面。我想是否是我和她的课程迥然不同,幻想如果选课一模一样,我和她之间会产生更多的交集,即使我要和我最爱的历史告别?我也不会问她分手的理由,因为我清楚地了解我会得到一个标准的昆德拉的答案——非如此不可。现在我和她唯一的交集,就是她也会去那幢年代久远的红楼仓库,领取每个班级所必需的垃圾袋,然后在同一本领取手册上签字画押。”
之后的一个月,我没有再联系过慧慧,她也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不见了。我偶尔看到她的签名,变成了:“前往红楼的接触点签一个名字。”这并不代表什么,之前她也会写一些不代表任何行动的文字:“我们光明,我们新鲜,我们华美,我们芬芳。一切的一,芬芳。一的一切,芬芳。”但她似乎也没有特别芬芳过。网络似乎成为了我们文字垃圾的曝晒场,这些尸体一直无人收拾。
过了半年,高三的运动会也来临了,开幕式是一场狂欢,一个班所不为人知的孤独,全都包含在其中了。我们发射了水火箭,是寓意着神州十一号,还有我们的高考梦想的一飞冲天。所以我为解说词定下了这么一个基调:火箭的一飞冲天需要抛弃大量物质,我们为了高考也可以抛弃不必要的重物,所以我们抛弃了迟疑和懦弱,将过去的伤口尽快风干,把果敢和坚强埋在心底,硬朗成为了我们的外壳,我们将会飞得更高。仿佛也是一个对我的注解:我从未放弃过贝儿这块石头。尽管这次运动会我还是无所事事,亦戴着耳机,尽可能大地开着音量,漠视着周围的一切。而我还记得上届运动会,贝儿开始1500m前我的缺席,和完赛后我的姗姗来迟。比赛后运动场的清洁基本完成后,我偶然向后瞥见贝儿拿着笨重的垃圾袋从观众席上向下挪步,我甚至有一种冲动把贝儿手上的垃圾袋夺下,在我想象里,我也不知道会怎样。
那天我和慧慧在那家东坡路上的咖啡店见面,我们初次约会的那一家店,我们各自玩着手机,我炫耀性地拿出我地铁跑酷的新高来炫耀,她也不甘示弱,打开应用给我看她的最高分。“我原本以为这个游戏没人玩了,没想到你还在玩。”
“也许,人的本能就是念旧,害怕未知,我们就是这么守旧。”她吐了吐舌头。
我也只好微笑加以回应。过了两分钟,她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告诉我,伸出食指,把我勾了过来,抓住我的手,像是印度电影《P.K》里的那个外星人一样,用手来交流信息,她在我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些什么,同时嘴里含糊不清。
“请你以后忘记我。”
于建国中路36号五爱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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