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听闻我的消息,雨趁着夜色,悄悄潜入吴地,来到江上,与我相别。她还是如记忆中那样温柔体贴,只是停在乌蓬船外的江面,静静地看着我,泪眼婆娑。
而在此之前,我竟不知,吴楚的雨,也如江南的女子那般温婉,惹人怜惜。一整晚,忽高忽低,忽远忽近的啜泣声,就这样丝丝缕缕,不绝于耳,仿佛已穿透湿漉漉的乌蓬,细细密密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实际上也无从安慰,我的行程已定,如箭在弦上。长恨此身非我有,唉,面对如此情深意重的她,注定我只能辜负。今夜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彻夜倾听,然后将她全部的心事收藏进我的记忆。或许这是我对她最真诚的回应。毕竟,有些事,有些情,不必说出来,彼此心领神会就好。
快天明了吧。我忍不住去想,船底的江水,会跟我的想象一样,一夜暴涨吗?会因为雨的悱恻缠绵,品尝到离别的苦痛和酸楚吗?
我钻出船蓬,立在船头。此时晓雾沉沉,江面上的一切,看上去隐隐绰绰。更远处,江天一色,仿佛连在了一起,使得寒气凛冽,团团逼人。尽管这样,我还是感觉到,天光似乎比先前亮了一点。
今日,我就要离开,动身前往洛阳。那一处离长安最近的繁华之地,是否能承载起我的命运之舟?!
昨晚在芙蓉楼,少伯兄说好要来送我。我知道他不会食言,但还是频频向岸边张望。此去经年,再见却不知何时。
少伯兄是我相交多年的知己,也是我一直敬佩的兄长。他的才华常常令我折服。与他一起谈古论今,品诗作赋,饮酒高歌的时候,是我最痛快的日子。但岁月却不动声色地伸出两只手,将我俩带往各自命运的河流。纵有千般不舍,他和我也只能从容面对。好男儿志在远方,须放手一搏,不是吗?
临别之际,我会以王勃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去安慰兄长,也安慰自己。
谁会料到,有一天,我的现在和未来,会寄托在一只很不起眼的乌篷船上?
此刻,那船兀自将周围的水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全然不顾我的凝视,不懂我的慨叹。
片刻之后,我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临江游目,烟雨迷蒙中,楚山约隐约现,孤介傲岸的样子,像极了心中那个翘首以盼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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