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旁边有很多悬浮的气泡,它们在红色液体里不上不下,气泡里的气体无足轻重,气泡壁,即所有的液体压力,压着气泡。其他气泡都对着所有的液体,液体对着所有的气泡,那每个气泡承受的压力是所有吗,还是平分,让我想想。在这样粘稠的液体里,我是一个能思考的气泡,其他能不能思考我不知道,我以为我知道我能思考。
气泡承受的压力里是其他所有液体,包括其他气泡,气泡是不能再压缩又无处逃遁的最小形态,液体的压力通过气泡传到下一片液体,那些气泡在被压的同时,又传导压力去挤压其他气泡。这些气泡传递压力的功能,可以被液体替代,没有它们也能传导压力,传递压力是不重要的,对于液体来说。对于气泡来说,它被挤压,反抗向外发出推力,推到其他气泡。这时可能会说同类相残,气泡有这样的义务吗,谁定义的?
它们在大片的气体里自由的漂浮,自由的漂浮?也是被其他空气分子推着,力道没有液体那么大,不能说这是轻松。我有发言权,在空气里没注意压力,相互推搡,我不能说那有压力,轻松,或者其他的描述,可以说我在那儿。
在空气里我没有要好的朋友,我勉强觉察到自己,对别人毫无知觉,它们就是散着的看不见的空气,它们是个体,我也是在这次意外被困在液体里推断的,从我推断出它们的存在。我快要产生一种不能容忍的狭隘,不知何时我有自己是唯一空气个体的感觉,这种感觉被液体包裹的数以万计的气泡推翻,我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接受这个说法,说法更贴近实际,现实是可疑的。就像我朝外释放压力是挤压同类,是残忍的做法,是弱者给弱者的一刀。这是哪里来的想法,它已经困扰我一周的时间。液体是红色的,像红茶,有点透明,放在有光的地方,也会变暗,我推测是自然光,一明一暗是一天,我有这个想法是七次之前。
同类?液体里有两种可见的形态,圆形的气体,其他的液体,我推测那些是我的同类。推测同类有比较,一个比较另一个,还是两个相互比较。如果两个都不了解,比较什么,看热闹。能比较至少需要了解一个,也有可能不需要。需要从头理一理。
我意识到作为气泡的自己和其他液体及其中的气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意识,可能在红色的液体里睡了几十年,液体里化学反应出新的气体渗进我的气泡里,与我混合反应,我还是透明的,没有眼睛、耳朵和其他感官,我的分子和液体的分子挨得紧紧的,脸贴着脸,有的趁机接吻。希望它们知道接吻的含义。没有规定意义的感觉,分子与分子接触,它们没有嗅觉味觉听觉视觉触觉,它们有电子。我的原子上的电子和液体的电子像士兵一样站在各自的门口,一步不动。它们在刺目的阳光、黄昏和漫天星的夜晚对视,它们没说过话,对彼此的盔甲,手上的老茧,身高体形了如指掌,它们梦见彼此向对方走去,握手拥抱。它们之间有一股引力,不足以撼动自己所在能层的控制,它们的将动未动聚集在一起,成为意识,让我意识到自己及其他,塑造出我之中的它们。
在我缓慢的认识里,液体和气泡在空间变换光线和颜色,看见白色的气泡,或者说是稀释的液体膜,红色浓稠不动弹的液体,也从其他气泡里看液体和另外的气泡。
气泡和液体的两种看似单调,数以万计大小不一的气泡无规则地分布在液体中,有的气泡组成长直线,可以看到在任意的组合,北斗星,原型,马克杯,篮球,马。从一个或多个气泡去看其他,颜色和光线组合出深浅不同的样子,我的意识意识到一个电子时,是电子那么大,在一点点认识其他以及复杂的关系,意识也形成相应复杂的结构。我的意识到自己的楼阁里在感叹结构的精妙和空间的利用,惊讶它自己是如何长成这样,像荒山里的圣人是隐居多年的外星人。我打这个不恰当的比方,想不到更贴切的形容,像我的意识与外面的东西之间那么贴切,它们几乎是两种一样的东西。我的自卑高高跃起又落入深渊。我自己的意识长成了世界的样子,它不打算离开我,又独立于我,愿意为我所用,对它是无所谓的事。
它的心思盯着外面的的气泡和液体。我用它看自己,或者不如说是它自己看自己。我使用它,是它使用它,它是为我所用也是自己使用,似乎它有无限的可能,或者永远包裹着我的可能,我不可能跳出它的可能。我尽管去上蹿下跳,也戳不破天。我没有做那些没有想到的事情,先看见了自己,其他气泡和液体。
我是一个气泡,透明的分子群,知道了原子、电子,用这些经验,我看见液体和其他气泡类似的组成。从空间的位置关系,我想的压迫和同类相残,可以是气泡对液体的压迫和拆分,是密谋的政变,争夺空间。或者液体与气泡是偶然的相遇,原本气泡在空气群里,液体在液体群里,它们各自聚团,也许接触或不接触,接触互相有压力,不接触通过树木河流、土壤、楼房、汽车和人,间接有压力,地球的空气层之外是真空,那些星云的尘埃、微波背景,膨胀和湮灭的,都和气泡联系着,或者相互直接间接作用。
我们是大系统里的微粒,想或不想干什么不是我们的意识决定,是提前设计好,我们自己命名的意识,究竟包含什么是个谜。
我否决了同类相残,其他的气泡变回原来那样圆,望着密密麻麻的静止,我想如果能走近它们说说话,聊一聊打发寂寞该是件多好的事。我用此时不知道在哪儿的力量,推动我自己在粘稠的液体里潜泳,靠近其中一个气泡,它可能读懂了我的力量,晃动起来,最后可以走动。气泡们纷纷游动上浮,想要说话,由于靠的太近合在一起,同样的分子不同的数量融合在一起,融合后之前响交谈的两位合成了新的一个气泡,交流的欲望消失了。那些要探寻的气泡,浮出液体,要拥抱大口呼吸,在破出液面的瞬间,它们融回气体中。移动让它们失去了意识,似乎是预见了这些,它们没有移动,和我一样呆在原地,想着和我一样的东西。这些我没法验证,除非我移动,或者有了新的能够认识这些的认知。
明暗变化,我的意识脱下了一层层的茧,或者是包裹起一层层茧,有时是精妙的结构,有时简单,它们形态各异,大多不在一层,像生殖隔离般分开。这是简单的分类,是在已经发现的里面做细分,没有向外,做的再精致,也不会有新的认知。我已经看出了这点,自己又沉迷于此。
我的烦躁和沉迷愈加强烈,自己在分裂,不是分裂成两个气泡,而是分裂为两个意识,确切地说如果我可以确切的话,是同一物体生出了两个主要的面,它们分裂的力量在撕扯着共用的身体。这种分裂像是在做样子,由着它们分裂,成为个体,缺少了对抗的力量,它们各自变成没有方向的意识和起初蒙昧的一样。它们在一起凸显出各自的一面,它们不知道这个事实,正是由于无知,它们用尽力量去挣脱,在意识内心形成离心力,旋转起来,两个不同时的在所有的位置。
我有种悲观的想法,它们争论激烈的事情真相与我们无关。不存在液体和气泡,是无数的原子的排列,可能是物理规则的约束,让我们这样,可能是随机的。我们是些分布不均匀的原子,没有温度,颜色,没有固液体之分,那些让我们透明、液体发红的是另外的原子。
我在想这些的时候,气泡和液体不在我的意识里,好像那种想心事时眼前的风景不在眼里。它们不在我不存在的视觉里,我停下想,它们回到我的意识里时是不是以前的样子,我没法记住。气泡很多,我一个个记下去,记了后面忘了前面,中途想起其他事,就撂下了,没有记住标志性的东西,没法区分这一刻和下一刻的液体和气泡是否一样。这让我觉得旁边和远处的东西是可疑的,不是我期望的那样确定。我想干一件长久的事,熟悉这些气泡和液体,最好能记住他们,记住那些大的小的,凑成堆的,组成北斗星状的,结成葡萄样子的,在我睡着或者想事之后,它们还是那样。我就能安稳地睡在了解的街坊邻居旁边,活在确定的世界里了。
苦恼的事是不会少的,我在试图记住这些场景,脑子里飘来一些想法,有的是经常有的想法,想它们是习惯,有的是新的想法,它们吸引我去想,好像这些新的想法是外来的东西。它们扎堆来,零星来,随机地来,分割我的时间,不可能连贯地做事。我就不去记了,告诉自己,这些是固定不变的。
是这样的,我确定了世界很愉悦,接着又怀疑这种确定。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熟悉的气泡和液体不好吗?我想了想觉得很好,又想为什么怀疑,怀疑和确定是一个原因。确定是对怀疑的怀疑,我不确定气泡和液体,我怀疑这种想法,有了确定。后来的怀疑是对以上的怀疑,它们是洋葱一层层的皮,从里往外长出来。
我要少想一点,多用意识看。每天的明暗变化在我没有视觉器官的情况下进入了我的意识,一起进来有触觉、味觉,液体是粘稠的,有甜味。光线明暗变化,液体的红色也变得深浅。如果光是太阳,那么光源的变化是稳定的,液体的变化说明了体积可能是有限的,是红色,它不大,可能是小小的一块,无限大应该颜色更深。也有可能,光不是太阳光,液体的体积在变化,或者液体的材质吸收光后发出这样的颜色,这种颜色在我的意识,不是视觉,颜色经过了意识的加工,意识之外的颜色或者说波长是不同的。
我想又不想学这些知识,它带给我趣味,又影响我酣畅淋漓地想象。每每我要幻想时,有限的知识现形捆住我。幻想又是从这些知识来的,矛盾是我能确定的,矛盾里面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只能用矛盾这个词表达某些类的笼统。
我生的位置也不好,俯视下数不清的气泡,抬头左右转有同样多的气泡,让我看不到液体的边缘和气泡的多少,我想看的都看不到。我看到的又怀疑。这些没有人可以沟通。
这是新的问题,我需要和别人沟通吗?这个问题不成立。它的前提是我与别人沟通过,知道沟通的利弊,与不沟通对比。我有思考的需要,日夜不停地思考,没有让我移动半步,有任何实质性的东西。这些不能让停下思考。有时我怀疑思考,这也没有摧毁我,摧毁意识里的我和其他。也没有合成一拍,我想的很多,液体和气泡似乎老是那样,一副让人记不住的样子。
我感觉自己要被车裂了。只是感觉,没有变成两个气泡,我也不期望这样,两个气泡是我的孩子还是我,它们是陌生的,不可想象的,没有我的思考。
那天就那么突然来了,我们纵向旋转180度,头朝下,液体带着气泡往下滑,我跟着大流。有的气泡在滑动中融合到一起,往后看液体颜色淡红,往下看是黑的,没有气泡后退抗拒,跟着液体滑向黑色的下面。我现在回忆起是漏斗型的出口,通过时能看管壁,白色的。我们从管子口出来,坠落到空中,落到一块淡黄色的固体上,它很慢地吸收液体,液体塌缩,包裹气泡的液体破开,泡里的气体进到空气里,我是那次出来的。
我以前的样子是液体,不是我,进入空气后,我的身体跟着气流波动,有膨胀、缩小,有被打散,我的意识保留着。不清楚具体怎么保留,我现在是原先气泡的千分之一,其他的999不知道散落在哪儿,打散是好多天的事,它们骗走的瞬间我感觉到了,立刻看不到踪影,它们和其他气体没什么两样。我没有给它们编号,它们和我长得一样,编号很难。
打散前的意识和现在的意识有什么区别?
能量大小和能力没区别,以前想的如今我也能想。以前的意识把999的气体包含在内,像管家照顾所有人,这种照顾没有回应,是我一厢情愿,没有实质的举动。可能我们是偶然落在那个液体泡里,其他气泡也是。
我的意识能保持多久,千分之一变成万分之一,时刻在被分散,我能思考。意识是在分子或者原子上附着,或者是另外的形式围绕着它们。
失去意识或者保持意识,是两个可能的结果。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恐惧,是否有保持意识的想法。我在空气里游离,想这个问题。我用自己的意识想意识想不想自我保持,听起来很蠢,也没有想出所谓的答案。
我用意识看见白云、连绵的山,从山间流出的河,看见鸽子和丰富的自然万物,就忘了或者不觉得需要思考意识了。
于是,或者偶然,其他气体又和我聚拢在一起,漂在空气里,我一样没法区分它们,可能有以前的气体,那又如何。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