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三
民国三十七年(公元1949年)，老Q父亲16岁，弟弟张德兵6岁，这一年是当地最乱的一年。
村民们不清楚北方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说共军要打南京了。
这年开春，保长就安排甲长带着保丁，敲着大锣，挨家挨户地宣传，保甲长时常这样蒙蔽村民。而且稍有消息，就命令村民，老老少少，全部上山，不许在家!
木塘村的村民常常在山上露宿，而且时常换地方，不能搭窝棚，只能在岩脚，山洞落脚。搞得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狼狈不堪，忍饥挨饿!
等到风声稍缓，才派个把人回村查看，如果有情况，继续呆着，等没有情况了，才能回家。
回到家中，猪是猪叫，牛是牛慌，真是宁做太平犬，莫做乱世人!
这样的情况，已成了家常便饭，时常发生。反正消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时传言共军要来，有时又说中央军要来，有时又说游击队要来，对于村民来说，都是兵，都有枪，他们都怕!保甲长也不允许村民在家！
乱了大半年，接近年底，他们又听说，南京被占了，老蒋垮台了，共军在北平建国了。传言归传言，他们不大关心，他们操心的是收成。经常上山躲，他们的庄稼没种好!没有收成，就没有吃的，就要挨饿！
接近年底，青黄不接，老Q父亲家只有跟五舅家借粮。五舅家近来也慌。除了五舅两个儿子，李彪，李虎存心跟共军顽抗之外，五舅，黄土已埋到脖子边的人了，他什么都不怕，反正也没得罪共军，也没跟他们对着干，更没欺压乡民，伤天害理。至于打那个长工，也是他欺人太甚，有错在先。
大老婆也一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没什么想的，一心跟着男人，他在哪里，自己在哪里，他活一天，自己活一天。
只有小老婆，这些年，私藏了无数细软、金银，她准备另谋出路。
慌乱归慌乱，除上山躲避之外，地还要种，日子还得过。一天，老Q父亲到后山放牛，他家只有一头牛了，所以很轻松。老Q父亲躺在草地上，牛在不远处，任其吃草。
那天早上，太阳已经老高，但山上的晨雾还没散去，在树叶间飘浮，朦胧朦胧胧的。
突然，他发现牛惊慌抬头张望，老Q父亲急忙翻身站起，他以为有老虎。但接着是几声枪响，“呯......呯……”老Q父亲知道，是共军和中央军交火。……
一转眼，从前面山丫口冲出两个穿黄布军装的士兵，头戴钢盔，端着枪，盯了他一眼，又仓惶地从后山丫口跑了。
隔了一会，又从前面的山丫口冲出两个士兵，也是端着枪， 穿黄布军装，其中一个问他，“老乡，给看见两个蒋匪兵跑过去了?朝哪边跑了?”
山后边是条岔路口，一条路朝左边，一条路朝右边，刚才那两个士兵是往左边跑的。老Q父亲不敢讲，扯慌说，“没看见。..……”两个士兵没有再问，跑到路口犹豫了一下，向右边那条路口追去。没过一阵，两个中央军从左边路口树丛中钻了出来，端着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老Q父亲注意到，他们的钢盔前面有青天白日徽章，衣领上贴着亮金金的领章。他想起了，追这两个中央军的两个兵，也戴着钢盔，但没有徽章，也没有领章。
两个“兵游子”嬉皮笑脸地走近老Q父亲，其中一个操着外省口音，对老Q父亲说，“老乡，中!”并竖了下大拇指，其中一个还递了支香烟。然后，朝前面山丫ロ跑了。
老Q父亲不敢再放牛，赶着牛匆忙下山。
回到家中，他把遇到当兵的事跟母亲说了。母亲指着儿子，跟他打趣，“天!还好你没说，要是说了，他们在树稞里打冷枪，你今天还回着来?”……
木塘村的村民都知道，国民党被打垮了，打散了，又被从广西追到这里来，所以他们这里经常看得见共军，也看得见老蒋的残兵。但是，村民们谁也不敢得罪，因为他们都有枪，就连残兵，他们也怕，狗急了还会咬人!
1949年年底，春节，滇军起义，省城和平解放。但是，由于中央军仍在抵抗，半年后，解放军才击溃开化的中央军，老Q父亲他们县城，保安团才敢缴械投诚。次日解放军进驻县城。县城县衙前的旗杆扯下了青天白日旗，升起了五星红旗。
房屋门前插了些红旗，街道上到处可见从广西过来的解放军，他们着装整齐，背着枪，或是值勤，或是列队巡逻。或是维维持治安秩序。街道上，有的学生举着横幅，有的学生手握小红旗，欢呼游行，庆祝新中国成立，村民们好奇地夹道观看。老Q父亲和小伙伴经常去县城，观看游行，观看解放军，那时解放军在县城招兵，老Q父亲凑过去看，其中一位解放军首长拍着他肩膀说，“小伙子，给想跟我牵马?"老Q父亲说，“想!"首长说，你回家跟父母说好，明天来这里找我。
晚上，老Q父亲跟母亲说了，首长叫他去当兵牵马。母亲听了，死活不答应，哭死哭活，“你克(去)当兵，哪个在家养我?我吃哪样？我咋整?……”第二天，老Q父亲偷偷赶往县城，名都报了，结果他母亲赶来了，又哭又闹，最后还抛出一句，你们不要招他，他爹是“一贯道！”在场的解放军工作人员听了，交道接耳了几句，说，“小伙子，你回去吧。我们不要你。”老Q父亲还想申辩，首长看了老Q父亲一眼，宣布道，“就这么决定!”说着，背着手踱回了房间。
老Q父亲垂头丧气地领着母亲回家，一路上，母亲欢天喜地，又说又笑，有时还唱歌，她因为小把戏的得逞而庆幸，她也为儿子能留在家里而高兴。“一贯道"是当时新中国重点打击的旧社会反动宗教组织，但是老Q老爹没参加过，他只是当过道士。
在木塘村，李老幺和大老婆惶惶不可终日。他的小老婆前几天趁乱跑了。李彪，李虎及阿福上山做了土匪。对于老Q父亲家来说，除对发生的一切感觉新鲜之外，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春节，一样杀猪，一样请客吃饭，一样的看耍龙、舞狮。一样的踩高跷、玩木秋。大年初一，李老么破天荒地给妹子家拜年，他学着陈乡长，也换上了短布衣衫，带着老婆，惜惶地跟妹子拉家常，时不时还跟老Q父亲说两句。
没办法，人世无常，世事无常，李老幺隐隐的觉得，世道变了！自己要背时了，穷人要翻身了!真是一苗露水一苗草，一层山水一层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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