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孟子及其弟子的《鱼我所欲也》主张:“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更为生猛的是,亚圣孟子在《孟子·滕文公下》中一劳永逸地定义了大丈夫概念,即“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西汉大儒董仲舒于元光元年(公元前134年)提出的治国思想,在汉武帝时开始推行。
董仲舒继之明确了“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及“仁、义、礼、智、信”的三纲五常之说,进而又勾勒出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境界。
这一创举受到中国古代封建统治者与历代儒士推崇,成为两千多年来中国传统文化的正统和主流思想。对我国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和中华民族共同心理素质的形成,产生了深刻影响,而今仍然在现实社会中潜移默化着我们。
在此,儒学倡导的忠君报国和杀身成仁的情怀、气节、担当,可谓一脉相承历久弥坚。而“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更是鲜活的写照。
那么,在“干戈满眼,轻性命于鸿毛;弓箭在腰,系死生于马足”这种道义高于生命的文化氛围和语境下,中国历史上那些困/绝境中降或不降的人与事,又以怎样的惊心动魄昭示后人呢?
《史记·白起王翦列传》:四十七年……秦闻马服子将,乃阴使武安君白起为上将军……其将军赵括出锐卒自搏战,秦军射杀赵括。括军败,卒四十万人降武安君。武安君计曰:“……赵卒反覆。非尽杀之,恐为乱。”乃挟诈而尽阬杀之……
呜呼,赵国士兵放下了武器,但秦军却没有优待俘虏。长平之战,战神白起真是杀红了眼啊,这也是他不得善终的原因之一吧!
《三国志》:建安三年……太祖自征布,至其城下……堑围之三月,上下离心……布与其麾下登白门楼。兵围急,乃下降……布请曰:“明公所患不过于布,今已服矣,天下不足忧。明公将步,令布将骑,则天下不足定也。”太祖有疑色。刘备进曰:“明公不见布之事丁建阳及董太师乎!”太祖颔之……于是缢杀布……
唏嘘,“人中吕布”欲降而不得,终背负“三姓家奴”的骂名衔恨而去,空留“马中赤兔”在秋风里嘶鸣!
留梦炎在南宋危难之时失节保命,以宋朝状元宰相的身份主动降元仕元,对新建立的大元帝国算得上有“功”之臣。可无论是元代官修《宋史》,还是明初编订的《元史》,都没有留梦炎传记,弃之如敝履。
《宋人遗事汇编》转引《樵书》载:“两浙有梦炎,两浙之羞也。历明朝数百年,凡留氏子孙赴考,责令书一结云:‘并非留梦炎子孙。’方许入场。”
秦桧的疑似后人、乾隆十七年(一七五二)状元秦大士有联:“人从宋后羞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但与千古一羞留梦炎对后代子孙的祸害相比,似乎小巫见大巫了。
降清的前明大学士洪承畴为清朝入主中原充当马前卒,立下汗马功劳。以后世大视野来看,洪承畴为缓和满汉矛盾功不可没。但历史吊诡的是,满族人逐步接受了洪承畴建议的儒家的伦理纲常而汉化后,反而认为他名节有亏、不忠不孝,将其列入了《贰臣传》。
洪承畴降清后,有人将其曾为感激明朝崇祯皇帝的宠信,自拟对联的尾处,各加一字讥道:“君恩深似海矣,臣节重如山乎?”
祥兴二年二月初六(1279年3月19日),南宋与元朝在崖山展开最后的决战(史称“崖山海战”),宋朝战败。
左丞相陆秀夫盛装朝服,背起八岁的宋少帝赵昺,用素白的绸带与己身系束在一起,然后步履坚定地走向船弦,直面茫茫大海,纵身一跃,与他的幼主踏上了从临安到崖山的未路。随之,十万军民也相继投海殉国,享国320年的宋朝至此灭亡。
其时,孤忠与悲情齐飞,海水共长天一色。
崖海十万浮尸,向世人宣示了一个民族宁折不弯,宁死不屈的英雄气概。 “负帝投海”的陆秀夫,则以一个士大夫力所能及的方式,保住了大宋最后的尊严,彰显了大宋最后的风骨。
而陆秀夫的“国事至今一败涂地,陛下当为国死……不可再受他人凌辱”这一临终遗言,穿云裂石振聋发聩至今!
庄子说:“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但历史隘口、生死关头的选择,虽千转百回艰难曲折,却是雁过留痕,难以稍纵即逝。
有人跪了,臣服;有人“生当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还有人“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降或不降,是一己之念,但历史皆在那里等着你。
正如俄罗斯哲学家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说的那样:“生命,如果跟时代的崇高的责任联系在一起,你就会感到它永垂不朽。”
嗟呼,“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2021年10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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