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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伞的事

我与伞的事

作者: 陆白七 | 来源:发表于2017-07-01 09:41 被阅读11次

    起笔于2011年……

    那个瞬间,那个偶然,我在一家小店,邂逅了一把把油纸伞。那些图案,那些缠线,仿佛是前生被埋藏的记忆,而我却从未有找到过,而今,第一次发现,有这样的情缘,于是伞与我,相伴一生,我愿,不是它可否允?

    柔和的风拨弄着,一身白色纱衣,衬着惊世不俗的面容,但是,那双暗淡的双眼却是刚刚才流过滚烫的泪水,是谁让我伤心不已,是什么让你自毁撑骨,弄得我无处遮拦,乱得丑态百出。衣襟早已被打湿,你却在一旁,百无聊赖地观赏自己的尸骨,你告诉我那双曾经握着你的手,扶着我的手,是不是又抚上了另一把伞,牵起了另一个人?

    雨不停,风骤虐。慌忙地我看见前方一点昏黄的光芒,于是急匆匆地奔去,好像那是一生的希望,解救我在这落汤之中。那是一处驿站,没有歇脚的商人,有一口空荡的马槽,无草无水,只有干涸的风尘,现在沾着雨水,浑浊起来。我就着一旁长椅坐下,岁月已经在木板上刻画了杰作,我也真不忍心将它覆盖。仰头轻靠,忘了手里拿把伞,还铮铮撑着。我笑了,你太过认真,已有这一处避风遮雨处,我们可以歇一下了。我缓缓地收起了它,那被暴雨打乱发花了的翠墨色竹林,一息消失在伞的褶皱里,可是我刚刚才完成的作品啊,无奈笑着,只能回去再提笔重绘,可为何,我到现在,总是在重来?

    几日没有雨水,土地显得些许地干燥,我缓缓踏在那颤巍巍的路上。远处的青色马车已经等我许久了,我却还是在这里踱步,不愿离开。天气好生的晴朗,万里无云地让人看了心生害怕,害怕它只是转瞬即逝,不过还好,它一直都在,在我头顶灿烂、清纯。我微微笑了,低头纵步前去,赶马的人急了吧。我踏着团团的阳光走了过去,那人也便消去了先前的烦躁,耐心给我挽起车帘。坐定不久,马车便缓缓动了起来,有着车轮撞击石路的铿锵声响不时传来。我侧身将手撑在窗栏上,侧目对那斜挂在车壁上的伞,多久没有打开过了啊,因为总是没有雨啊,你就只能一直在这里等待吧,但是无论到哪里,我都会带着你,因为你知道,就算是这辐辏再怎欢快地颠簸,我的心上始终是阴霾梅雨缠绵,你懂啊,你贴心啊。

    一片,一双,一簇,缓缓地,在打转着,在重重地沉着,在孤注一掷地落下着,在将生命如惊雷般抛下着。悸动,抬头,释眸,弯眉,望着这万卷枯叶懒散飘过,我痴了。那是怎样的姿态,万般的风情,无尽的柔情,缱绻的羞涩,还有那么一点,让人不禁掩袖一笑的倔强和调皮,你们啊,怎么可以飘得那么动人心魄,仿佛要把这千年的历史都滚滚诉说。风,时而紧,时而狂,时而又悠,吹得我长发,已经乱了原来的模样,喝着这环绕着我打转的枯叶,像是折翅的蝶儿,绝望地落在我头顶,慢慢地掺进那青丝错杂的巢穴里,宁静地睡下了。于是我长发花了,白衣淡了,翻飞着的已经归于平静,始终只是一个瞬间啊,我还望着能够看那一生一世,细想来却总是一厢情愿啊,我微微将伞顶在铺着叶的尸体的地上,稍稍用着力,它发出吱吱的声响,我苦笑着,便松了手。

    我喜欢打着伞,抬头看,看偌大的一片天空都被囊括在了这一圆笔墨化开的风景里。那样的感觉很温馨,仿佛自己受着谁的保护,那样安稳,没有床头无干处,没有茅卷三尺飞,我只要一把伞,棉线交织,伞亭轻起,焕然一片温情模样。

    一早起来,窗外好像黄昏,我错乱的迷了眼。但还是打着伞出了门,清晨还是必须要打伞的啊,不论有没有雨,我的习惯。要让这把生命中的伞,和我一起浸透晨露的湿润,它大概有些不情愿吧。微风徐徐吹来,柳枝偷偷地摇动,衣摆调皮地翻转,而你,也是轻轻地颤抖着。晨太凉了还是?你心受不得这温凉交错,念旧居里的美好时光。我轻轻定了定神,抚上它的身骨微微紧握:我们这就回去。

    我拨弄着滚烫的火焰,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中的书卷,全不在心意,夜已深。灯油还在卯足劲燃烧着,好像感觉不到它牺牲地多么不值,只知道要把这夜点亮,我又怎么忍心辜负它的付出,于是醒了醒神,回到墨香中,罢这掺半着月色歌凉,倒也是一份佳肴。但是,每每如此,每每却不能专心,我常常透过那泛黄的纸张,看过那窗边纤细的身影,我总觉得,它的模样更是想从书中走出来的,以致于让我没法专心这纸上的描绘。如此栩栩如生,就在我眼前,我望着,却不愿去动它,就让它静静靠在窗边,全然不知我一副傻相对着它笑,直到灯光全被埋在了夜色里,你还是借着月色炯炯有神啊,我不能入眠,却也不是因为孤寂,而是着迷。

    提起笔,想写什么,却怎么也找不到要写什么,我不会写什么,于是只能,在纸上画了你,这已经是我的全部了,你最简单,也最复杂。

    一零

    空气胶滞地流动着,衬着那种哀伤的情景,包围着我们。心里只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想要迸发出来却在逸出心口的一瞬间化为灰烬,成了烟雾弥散不去。我把伞轻轻提起,横放在书案的左手一边。看着它,躺着是那样的静谧,那样的无忧无虑。我不自枕上手臂,趴在案上侧脸凝视它的无言。但我相信你还是感受的到的,我的心情,难以排解的忧愁,就这样通过一缕目光全都传达给了你,你不平衡地转动了一下,又归于平静。这算是答应吗?你听到了呀?可我也不曾发过一言啊!你知道积蓄多久埋怨天地不公的呐喊啊!你知道埋藏多少望穿秋水的思念啊!你知道运筹多久试比天高的壮志啊!你知道挥之不去暗自抚慰的神伤啊?你知道我一面对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仿佛从头来过,一切排遣不去的都倏地通畅了吗?我闭上了双眼,想像着不可能的画面,眼角一滴泪缓缓流下,随即是更多,是更多,湿了大半衣袖。这般轻松。

    一一

    这一天,又是如期而至的暴雨,印证的早晨预言。我一心漫无所谓,走到窗边,取起我的那把伞,岁月已经擦磨了它的鬓角,不过它年轻的模样也没有什么改变。熟悉的一连串动作过后,我期待也不需期待那华丽的展开,看到那我亲手为你绘的衣裳。撑到一半手僵硬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时风情万种的你怎么会变成了一身破洞褴褛?我依稀犹记你的模样啊,还在昨天啊,我大意了。原来它年轻的模样是它用以伪装的安睡,用心,何苦。我常常看着安放着的你,却不想总是一收一放对你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让你已经没有力气,再撑我走过这一朝风雨。但它告诉我这是它的宿命,没有这样的动作,它也就不是完整的它,所以我不需要悲伤。就静静地把步子收回,把伞收起,再放回原来的地方,让它继续隔窗而望,仿佛在回忆那些风华的年代。我看它满足,自然也欣慰,无伞又如何?我一步踏去再不回头。你已经撑在了我的心上。

    一二

    耳朵里有太多声音,嘈杂,混乱,各自在说着各自的事,也不管我听不听得进去。我很想自欺欺人地捂起耳朵,把自己埋在角落,至少那样我还能真真实实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微雨的街上,我打着伞走过,耳边依旧一般纷乱。我攥了攥手里的伞把,咬紧牙关,斜落下双眼,不想再有声音流到我耳朵里,我甘愿把自己扔在这一圆地方中,让它带着我移动,带我到一个听得见自己的声音的地方,好像一片开阔的湖水,波澜不惊。用伞掩过眉目,微雨中我无声走过,既然周围声音太大,那么我就放弃自己的声音,不做什么挣扎。这不是我的天地,这不是我可以放开自己的地方,你告诉我,如果我愿意,你愿意陪我,无论这绵雨侵腐,你直陪我走到我找到那个地方为止。河畔桃花羞涩地开了,仿佛一切迅速转移,一事万事过境千帆,我在这眼前的画面中,踉踉跄跄地,听到了,那窸窣的声响。我回头,不需要离开了,我取下头顶的伞,任雨湿了黑发。生命自有它的规律,而我又何必自暴自弃,要知道我还拥有着行走在这世上的宝物,那便是我自己。只要我在,又何必去寻找我的天地,我可以自己创造,就算在再嘈杂的世界里,总能够找到的啊。

    一三

    离开已经有半年之长,不知道江的那边是不是还是我熟悉的模样。紧早踏着初露,我粗粗收拾了行装,前往那个小渡口。年年相守的船家一直在那里守着,只不过他守的,是每一个过路人。船慢慢行了,船家斗笠低垂我也看不清他的脸,于是放弃了打量,眺望这漫无边际的江面,仿佛烟雾丛生,我真有些害怕这一路航去能走出这片朦胧吗?多半是我杞人忧天了。初夏的江风清凉清凉的,打的面上有点湿润。我不禁伸手轻探江面,伸出一只手指悠悠划着,和着船舷的波浪,留下一道细细痕迹。江水一点不显冷,反倒有些温暖,触得像是一块温玉,流光溢彩。时间随着水流一点一点地过去,远方已经渐渐清晰。我仿佛看见的那方江边的守望塔,还有那些工夫的吆喝声,还有那来来去去的送行人,还有不远处,烟柳热闹里,有着铜鼓轻摇,叫卖清扬。所幸,还是我熟悉的地方。船在渐渐靠近,我下意识地开始打理,摸索那个熟悉的地方,却好像一下子脚下空了,怎么不在?它怎么会不在?我难道是忘了?回身将包袱翻了个底朝天,仍旧是没有,我的心纠了起来。此时船家沉沉的声音递了过来,快到了,别乱动。我镇定了一下,正襟危坐对着那老船夫,老人家,我忘了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您,我,能不能劳烦您再把我载回出发的地方?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忽然斗笠抖动了几下,既然是生命中如此要紧之物,你怎么又能够忘记呢?我正为他的话感到羞愧,忽然发现船在慢慢偏离方向,重新对准了那片来时的雾气的地方,不过现在已然是清晰一片了。我回头正想说声对不住谢谢了,那斗笠却又默默沉下,船转弯,别乱动。我苦笑,就只好不乱动了。但我此刻心情却像那急速远去的江水,停不下,静不止。很快,我又回到了那个渡口,原本以为我是真正离开的,没想到这么快又回来了。我赶忙匆匆去了我过去住的屋子,不用说,第一眼就是,那道倚在窗边静静的身影,什么埋怨也没有,就像知道一定会回来的。晌午的风吹着木窗轻轻摇动。我小心翼翼地把它背在身上,把那扇窗关了起来,回头看一眼我已经打扫干净的屋子,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了,带上了门。脚下最后一卷尘土,飘然落在了摩挲的泥地上。老船夫还在,静静地撑着杆也不动。我不好意思地径直坐上了乌篷的那一头,对不住了,开船吧。老人轻笑了两声,一把伞,好一把伞,撑回这一趟也是值得啊!于是船又缓缓地动了,重复起今早的场景。我不解地看着那总是掩藏在斗笠下的面孔,再伸手慰了慰背上的伞,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现在感觉很满足。

    一四

    只身在外面久了,越来越开始怀疑家乡是不是真的曾经属于过自己或者未来关于家乡的话题可以是自己引以为傲的话料。我不清楚,却总是感到莫名的害怕。踏在相处了许久的陌生的土地上,缓缓行着,留下一个一个看不见痕迹的脚印,风走过了,吹出一道失魂的轮廓。这片土地,越渐熟悉,越渐意味着似乎是对家的陌生,感觉就像鸠占鹊巢一样。站在满眼碧翠的竹林里,抬头看依稀叶影摇晃的天空,仿佛有些呆滞了,视线有些模糊,景象在涌动。仔细回忆的话,似乎一点一滴都不曾有流逝过,好像还在眼前,脚下的土地也不曾改变,还有那打着花伞赏过河灯的节日。而今,我不是近乡情更怯,我着着实实站在这里。但是似乎好像有一些时间差,过去的那段时光,我在他乡度过,家乡的人还在家乡劳作,这样一段空白让我觉得,我与家乡的人之间出现了一条天堑,而它会随着我的再度离开而愈加开阔延生。我把我的路写在了他乡,在家乡断了点。那已经是一条有了句号的路,句号以前才真正属于家乡。而句号后,我已然人不在了家乡,我在其他地方找寻着起点,下面的路,自然不会对家乡有什么影响,不会有什么融合,不会有什么亲昵的关切,已经只剩下了何时归来何时远去的询问了。我去过记得清晰的地方,寻找我离开时收藏的东西,却是无果,听街坊老伯说,早就已经变了地方。原来我的记忆是这样停留在很久以前吗?我已经和现在的你擦肩而过,渐行渐远吗?我真的受不起你的变幻莫测,那么迅速,让我觉得我一刻也不能离开,一旦离开,就再也找不到我熟悉地踪迹。我揣着害怕胆怯,抱着远在他乡是唯一的陪伴,向那座老屋走去。

    一五

    吱呀一声,一袭樟木香气传来,我闭眼闻了闻又缓缓睁开眼。入冬已久,单被不足以御寒了,可怜我前几日夜里都在被里哆嗦了许久才入睡,今天才想到要加一床被子。它就躺在那沉重的樟木柜里,一直靠在床头。于是我轻轻将被子捧出来,抱着满满一怀,走到床边开始打理。我正叹铺它真是一种麻烦,蓦地却发现,细心动作也酿得出几分温情来。时候并不晚,天却已全黑,我就着一旁摇曳的灯光,将被子两边塞向内里,并把里层给裹个结实。晕黄的雾气慢慢渲染了过来,我缓下两手行动,掖平小处,像打量一匹云锦般用目光拂过这一床的杰作。最后我轻手拍了两下,就坐到了一旁的小凳上,落了落肩,不由自主地拨弄了两下烛焰。我回望那一床安详的被,巨大的身影投在上面,昏暗而不清晰。我又望了望与之相对的窗边的守门人,它丝毫不动,我却开始泛滥地想像伞面下的未来。何时我这般用心,能付给另一个人可有多好!

    一六

    我打着你,走过万千繁华,却怎么也看不透,这烟雨朦胧的人世来去。有人奔波忙碌,为生活找尽一切可能。但也有人,淡然轻倚门栏,站在风景之外观赏人间风霜。我说追逐没有错,但在追逐时不能忘记那一份恬淡,这才是追逐的归宿,但许多人走着走着,再也不会去找归宿也找不到归宿,因为他的心已经全部寄托在了旅途上,他已经看不清奔波到底为了什么,却也怎么也找不到扭转的方法。我说淡泊也并没有错,但尘世寥寥,过分不食人间烟火也不免把自己推入了极端的境地。心静而行不止,举手投足流露淡泊是为了表示你正确的追求态度而不是借此高傲什么。要知道风景之外总还有风景,总会有人在看着你。不要停下脚步,但也不要忘记驻足,移步换景,景中景外,梦幻一生,也洞然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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