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中的美人

作者: 苏幕遮鹧鸪天 | 来源:发表于2017-11-29 23:34 被阅读0次

      她是“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的佳人,她有“赌书消得泼茶香的爱情”。人们惊羡于她的惊世词才,却未曾了解李清照这乱世美人最美的是她只能化成一声低叹的“愁”。

      书香世家,名门闺秀,李清照的早期没有那样的忧愁,她似含苞待放的花朵,在春风中慢慢舒展。她遍观了父亲书房中所有的书,文化的雨露使她不仅外美如花,更内秀如竹。谁也不曾想到,这样一位闺中的少女竟是如此胸有垒块,大气如虹。安史之乱被平定后,张潜文写了一首诗,传入闺房,李清照随即和诗一首“尧功舜德本如天,安用区区纪文字,著碑铭德真陋哉,乃令神鬼磨山崖。”这样大气磅礴的文字哪像女子之手呢。

不久,李清照在最美的时光遇见了对的人。她的丈夫赵明诚懂她,怜她。两人赌书泼茶,共谈古今,最可贵的是他们都有共同的热爱金石研究。于是,李清照宛如拂柳遇春风般舒展开。“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这是向丈夫的撒娇,“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是对丈夫诉说的甜蜜思念。这样的幸福,又怎一个“甜”字了的。

      当真是以前的时光太美好,若不是这样的美好,其后的愁怎会那样难言。

      李清照的愁是爱情的愁。赵明诚去了就是去了,再也不会遇见第二个赵明诚。她再嫁给了一个叫张汝舟的人,张如舟婚后不久撕破平常斯文的假面,娶李清照也不过是图她所带的文物。李清照看似舒雅的面容下,是倔强高傲的灵魂。她偶得之张汝舟科考作弊,便纵使那个年代妻子告发丈夫要坐两年牢,为摆脱婚姻,她仍毅然决然。要干干净净的爱情,得不到宁愿毁灭。这样的傲然,那样的时代,不过换来世人都是“不忠晚节”的评价。这样的愁何人说呢?

      李清照的愁是国愁。她从不是一般的女子。金人一铁锤砸碎都城汴京的繁华,掠走徽、钦二帝,高宗匆匆而逃。第二年,丈夫在京守城时缒城而逃。李清照,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出大节大义,她为丈夫的做法羞愧。两人路过乌江镇是,她站在河边,风吹起发丝衣袂,面对浩浩江涛,她吟到:“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这是一个女子不输男儿的民族气节。赵明诚去世后,李清照孤身一人带着沉重的书籍文物开始逃难,一路追着皇帝的逃亡路线,唯一的愿望就是将她和明成收集了一生的文物资料献给朝廷。可那是朝廷已懦弱腐朽不堪,她终是没有追上。一个孤寡孑然的妇人,柔弱带病,内心痛苦不堪“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北人”,自古战事都由北而南,流亡的都是北人,不惯起来听,听到的分明是国家的叹息。第二次金人南侵,国家破碎,自己也四处流亡,恰若破碎浮萍。她写“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这样的愁拿什么来载,对谁来诉说。

      李清照的愁是无人能懂的愁。晚年的李清照身处一孤清小院。遇一孙姓女子,有心将一生才华教出,可那女子只轻描淡写道:“才藻非女子事也”。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啊,她空有了一身惊世才华,却被视之怪物。寻寻觅觅,昔日阮籍穷途而哭,她却连泪也流不出,哪有路啊,去哪还能再寻一条路啊?总有千种风情,更于何人说,何人说!

      她看瑞脑销金兽,看满地黄花堆积,一人感受晚来风急。玉枕清寒,她独自听雨打屋檐,庭院芭蕉。怎一个愁字了得,怎一个愁字了得,无人说,便不说。留下一声低叹,成千古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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