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乡:乌兰察布诗（组诗）
/牧哥
01
夏夜·牧马
我在繁星满天时，大声唱
马儿就在身边，草里的花悄悄开放
月牙儿刚好够你一个人荡漾
微风穿过汗毛，到达心灵
歌声悠扬，不论高低
我相信世界和我一样
喜欢宁谧，这种没有恐惧的夜
绵延和幽暗真美
黑色的周周，依旧看见疃仁晶莹
影子凉爽
我是故乡黄昏时生下的孩子啊
我舒缓地长大
熟悉马儿的性格
也沉醉于夏夜的草原
独自畅想，这是我的空间
这刚好够痴迷的晴夜啊
梦是一条不干涸的河
日日夜夜，重复着流动
河畔上有我捣衣声声，年轻的娘
她也曾沿河逐梦
马儿来到我身边，静静站立
每天，这样的夜晚
温暖欲言又止
凉爽扑朔迷离
回家的路，能遇见哥哥姐姐……
02
雨后·牧羊人
彩虹是一种预言，天空不会忘记大地
一场大雨的喧嚣，把草原感动
鸟儿喋喋不休，蛙声十里
昆虫们幸福地走出家门相互问候
会唱歌的牧羊人有点想念情人
时间的籽儿被润湿，心思发芽
生命从石缝里给季节一个鬼脸
左拐弯右直行，便楚楚动人
一切跟随光阴起舞的肢体
充满了活力
这是造物妩媚的时刻
七色的光彩，妖惑万物
羊毛绽放出绚丽的花
漫坡芳香，一地的华丽
我爱你，普天悠然的活着
一群白云戛然而至
牧鞭轻声，蝴蝶飞旋
尘埃空灵，隐身膜拜上苍
雨后，一切舒适于湿润
风景把万物收纳在怀
放牧过风雪和沙尘的汉子哟
现在的微笑也那么柔软
看山，山绿
看水，水清
看炊烟，身段娟秀
03
雪地·阿爸
冬天注定要落雪，那怕是一片雪花
像阿尔斯楞，年轻时那么帅气和勇敢
也注定要苍老
头发和胡茬，雪样的白
只有脸庞，还红红的，是苹果熟了的颜色
阿尔斯楞已不是小伙子
除了额吉这样叫他
方圆几十里，苏木的乡亲们都叫他:阿爸
阿爸是草原上的传说
从群狼口中救下过萨日娜
大土匪苏美龙也怕他喊一声:给我滚
草原上的雪，顾及卑微的重生
地上草木或生灵，在冰天滋养精气
阿爸说:我就是一粒草籽
我的来世，是一片水草丰满。
顶风冒雪的他，就这样一世修行
在雪还要呆些时候的日子里
阿爸经常望着山川沉默
他抚摸着一头牛犊或一只羊羔
念念有词
那些混浊不清的音节与命运无关
生活还是简单一些好吗？
雪愈来愈僵硬
阿爸愈来愈寂寞
下一场雪封住了通往供销社的路
阿爸酒壶干了，袍子旧了
一头栽倒在了1975年的那个冬天
04
路上·孩子
“疑是地上霜”，放学了
孩子们大声唱读刚学的诗
二楞子来接儿子
他故意打浑:地上鞋两双
男孩子们笑的前仰后合
女孩子们低头疾走
他儿子脸红的不愿意坐爹的摩托车
二楞子愣怔了半天
追上儿子:爹给你唱个《鸿雁》
他推着摩托，和孩子们结伴而行
边走边唱
孩子们开始笑，后来跟着一起唱
一遍又一遍，直唱到孩子们各回各家
二楞子每天都去接放学的儿子
孩子们看见他，都让他唱歌
他唱《天边》，天边的云慈祥
他唱《牧人》，坡顶的羊咩叫
有天他索性和孩子们坐在路边
唱《草原之夜》，唱《莫尼山》……
直唱得晚霞的光芒拉长了小路
春天，二楞和儿子住到了城里
孩子们放了学，依旧唱着歌回家
大家想起二楞和他儿子
男孩子们起哄:疑是地上霜
女孩子们也不害羞了:地上鞋两双
孩子们都知道，二楞家就他和儿子
他娶过女人，是买的
女人给他生了儿子，打拐时回了四川
再未回来
二愣既当爹又当娘
为了让儿子考个好学校
他去城里白天刮腻子，晚上卖唱
有天晚上他和儿子做了同样的梦:
儿子吟诵“疑是地上霜”
他顺口接上“地上鞋两双”
忽然有个似曾亲切的声音传来
——不，是地上鞋三双
05
行走.在乌兰察布
有时间，一定要去乌兰察布
这是个没有杂念的地方
土豆适口，莜面精到，羊肉肥香
这还是个没有寂寞的地方
二人台和晋剧的腔调完美
还有蒙古长调，唱不到天边绝不歇息
你沿着风奔跑，还有苍鹰的助威！
你只要在它的酒香中醉过
这辈子念及“乌兰察布”，你就会陶醉
那千杯不醉的热情呀，靠的是善良蓄下的海量
那一见如故的样子呀，是打心底不设防的真诚
乌兰察布啊！乌兰察布啊
高原风吹弹出的抑扬和爽朗
四通八达
“杠和你说哇！”
“去杠家坐坐”
“别忽扇杠”
在乌兰察布，到处是你的“杠杠”
他们虚岁60或50，或正值青壮年
如果是一位七岁儿童也给你当“杠”
莫生气，这“杠”会是你的好向导
是你和乌兰察布的一根纽带
在乌兰察布，你一定要有很多“杠杠”
有时间，来乌兰察布走走吧
泥土下的活力已经释放
草尖上的青春开始张扬
它是高原最早迎春的地方
它也是高原最知冷知暖的地带
南风徐来时，它张臂
寒流奔袭时，它火热
它在时代的列车驶过时，微笑
我不想抒情，也不想堆砌词藻
不要和我说修辞
我只想说:实打实，乌兰察布
乌兰察布的爱，实打实
乌兰察布的美，实打实
乌兰察布的变化，实打实
乌兰察布的杠杠，实打实
注:①杠杠:哥哥，乌兰察布方言。
②实打实:如实的意思，乌兰察布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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