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于我市下半县的“谢年歌”有云:“天地造物,方岩胡公,柏山大帝,千佛万佛都来就斋宴,本保老爷,领背头,六百桥,管顾一家老少,凑头清健,长福长寿,儿孙满堂……”。
方岩胡公,在我们永康及周边县(市)可谓家喻户晓,但柏山大帝,像立何处,究为何人,有些人未必知道。其实,柏山大帝坐立于我市花街镇尚仁村的柏山殿,原型人物就是该村清末名士潘国诏。
一个人能在民间尊称为大帝,定有其卓异之处,更与其生于斯长于斯的环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尚仁村,位于我市西北部,距市区约8公里,老330国道贯穿而过,村东是广袤开阔的田野。俗语有云:尚仁有种不园(永康方言,完、尽的意思)的田、烧不园的柴、种不园的地垯、晒不园的岩塔。这在以传统的农耕社会来说算是比较好的自然条件了,从众多历史建筑的遗存中也可见当年村民的富足。村口有两小山夹持,一座叫野猪后山,一座叫螺蛳山。两条小溪穿村而过,在村口汇集成一口大塘,流水汩汩,百年老樟围护塘岸,蓊蓊郁郁,生机盎然。据村民介绍,村口风水称谓螺蛳吐咽,寓意人丁兴旺。果不其然,永康峵川潘氏一脉尚仁村最为发丁,目前全村有1300多人口。
据峵川潘氏宗谱记载,潘氏家规以忠孝节义为纪纲,以耕读勤俭为本,教读崇儒,凡有志者必须延明师教诲,为子弟者宜朝斯夕斯,不可自弃自暴,虽功名有数,而士居四民之首,倘能奋发必然风俗振起。更因宋代先祖潘皋为人做官清正廉洁,而受当朝皇上旌表,宋徽宗书《清潘》两字赐之故曰“清介世家”。尚仁先祖第十三世庆行四中和,约于明正统三年(一四三八)自上方(今潘宅)徙居于此,算起来建村有近600年的历史。尚仁村名,顾名思义,崇尚仁义,有如此儒家风范的村名在我们永康并不多见。这与峵川潘氏先贤,以儒起家一脉相承。据传,现在的尚仁村原来地方叫晚稻畈,看守田园的是潘中和与方永团两个人,他们看守的田地为六四开,但姓方的年纪比姓潘的大。有一年,他们两人决定要一同在看好风水的地基上盖房子,占的地基也是六四开。潘中和说,你比我年纪大,房子的大手位就让你。方永团也很客气,说是占你田的地基比较多,理应你在大手位。刚好,风水先生看他们争执不下,就说,我来做个中,就让地基大的做大手位,且你们是如此礼让有义气,以后村名就叫尚仁吧。从此以后,晚稻畈就叫尚仁,潘方两姓以仁义、忠信传家,世代和睦相处。
如今尚仁村的钟毓堂是我市的不可移动文物,它位于上大路32号。上大路的名称源于清朝年间潘景韶的真实故事。当年他家盖房子时,由于与邻居离得近,道路狭窄,他主动退回两米五,方便了村民出行。那时人们就叫“让大路”,由于永康话“仰大路”不雅,后人改为了“上大路”,以纪念先祖的仁义之举。不仅如此,潘景韶的赈济难民的义举而受到了朝廷的加封。清乾隆庚午年间,苏浙大旱,在杭州开米行的潘景韶,慷慨解囊,捐出正粮万担(万石)。由于赈灾有功,被皇上加封文林郎、奉直大夫。钱塘知府和永康知县亲自将皇上钦赐送到尚仁村口。
潘景韶是当时精明的生意人,家境殷实,但也乐善好施,家教有方。他的孙辈共出过5位举人及1位儒学训导,包括时人称之为“潘青天”的潘国诏。
潘国诏(1770—1840),字载驺号留云,清嘉庆五年(1800)拔贡,历任直隶任邱、获鹿、庆云、宜化、南皮、交河等县知县,沧州知州兼天津通判。因国诏为官清正,深得百姓拥戴,多次得到朝庭嘉奖。在他百年以后,地方官为顺应民声,在城西牟店三岭头处(即如今的永武路口)造一庙为纪念,取名为柏山殿。后来被尚仁村民,将柏山殿移至尚仁村的火炉山,即如今的柏山殿。柏山殿迁移到尚仁,至今约有一百五十余年,在文革中曾一度遭到破坏。改革开放后,尚仁村民及各地的善男信女,自发筹资重修。由此殿里香火不断,并且越来越旺。永康百姓喜逢初八上柏山殿进香,尤其每年的十二月初一,柏山殿生辰,香火最为鼎盛。
柏山其实并不高。从尚仁村沿山道蜿蜒而上仅需二刻钟即可抵达。山道两旁,林木葱葱,别有一番情趣。进殿入口,有一天门,竟与方岩天门有几分相似的险峻。山顶有30余亩平地,遍长木荷、松树等杂木,柏树倒了了无几,尤值一奇的是这山顶上居然有一清泉,长流不息。柏山主殿供奉潘国诏塑像,上书柏山大帝,周边设有罗汉殿、天王殿和观音阁。柏山因拔地而起,站在山顶,眺望四周,花街、城西及东北边的群山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
柏山殿为何最早建在三岭头处?原来,潘国诏的爷爷潘景韶不仅在老家盖了气势恢宏、精致典雅的正业堂,而且在他处购置山地。“山岭头外一匍蟹,盲眼做中跷脚买”,说的就是潘国诏的爷爷在山岭头外买了一块蟹钳坟。民间有传,潘国诏的官印是从爷爷的坟地上印来的。不过,如今潘国诏的故居正业堂,因年久失修,梁腐栋折,断垣残壁,一幅破落不堪的模样,虽已列入我市文保点,也进行了简易的维修,但因村集体经济匮乏,当年的“仁里龙光”风韵已荡然无存,不禁令人唏嘘感慨。
潘国诏为官清廉。直隶任内,因地近京畿,士官要员来往如织,凡要供应轿、马杂务,虽王公大人,一律循例办事,决不献媚取宠。家中仆役外出,有苛索民间财物者,便以鞭笞示儆。就是署内胥吏门丁、皂役,如有贪脏枉法行为,虽数目几微,亦责革不贷。国诏喜欢知书达礼人士,如有德才兼备的,就破格提拔录用。道光中叶镇江知府崔光笏、金衢严道董公等,都经国诏亲手栽培,名重一时。端木国瑚《过交河潘云留令此邑》中写道:“美政长官闻饮水,丰年民裕见登场,愁看此地连畿辅,多缓征徭惠一乡。”据村民潘振法介绍,当年潘国诏为使交河有个好的收成,他专门从老家永康请了20个做踏水车的木匠,大大减免了干旱带来的损失。壬辰告养,归沧州,诸名士饯行以诗二百四十余首,装锦箧四函以内,却不接受,再送再推却,最后才含泪受之。还说予诸君无好处,即以为可人,亦为分内事,但愿诸君于予去后,守典奉法,为国朝良,士足亦。致仕回籍时,除书籍、笔砚和简单行李外,别无他物。在家不用婢仆,只是一子一孙随侍左右。上世纪50年代,尚仁村民潘永德曾在沧州当兵,当地有一“青天殿”,内中供奉的神像居然是潘国诏,可见潘国诏在当地做官时政绩的了得。
潘国诏不仅政声丕著,更是当时不可多得的才子。早年在为诸生时,就为仪征阮元所赏识,认为他是当时超拔群萃的人才,与东阳卢炳涛、徐大酉,浦江张汝房,并称为有“四先生”之余风。他的《题金陵方晓六秀才松化石图》,在松化石界已无人不晓。“松之贞也可栋梁,石之坚也宜柱碣。胡为寂寞深山中,肖以妙墨谁省识?赤松黄石两茫茫,还君此图三叹息。”古韵幽幽,跃然纸上。他的《题崔白健翮鏖风图》:“崔君磅礴真画者,解衣一扫仗毚毫。画风得势先画木,刁寥万窃争恕号。一鸟摩云整逸翨,愁胡侧目唬猩猱。收缩远势归尺咫,匹练好有苍天高。”同样充分印证了作者高超的作画理论功底。1809年,他在庆云县做知县时,与邑绅崔旭重修《庆云县志》。与上次修志相距129年,是庆云县有县志以来修志间隔时间最长的一次。他历尽艰辛,以更加完备的体例使庆云县的历史得以续写。1835年,在他归养二年后,与应曙霞共同修篡了《永康县志》,同样为我们永康作出了贡献。国诏一生著有《三一斋诗文》若干卷,可惜他的诗文集被幼子燮元前往广东赴任时带走,至今下落不明。
潘国诏一生以表里如一、上下如一、终始如一自勉。这也是他留给我们后人最基础的、最真理性的养分,并且有理由成为其人生中最有魅力的部分。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可爱的乡亲也给予了极大的荣誉,以柏山大帝冠之。不过,在许愿还愿、托庇子孙之时,让我们都记得潘国诏是一位清正廉洁的好官,是一位终生付诸于“三一”的践行者,是一位值得我们永康人尊敬和骄傲的人。他的精神理应得到进一步的弘扬和光大。毕竟,如今,奓侈、腐败之风仍然在一定范围存在,他的“三一”思想对现代人尤其是我们共产党人有着更为深刻的现实教育和警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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