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大会催得举庄上下好不热闹——九州八面之人,但凡是有两下子的,皆聚了个齐。见惯了那形形色色的刀枪剑戟,再去瞧那男女相貌,各式衣衫,也颇具一番趣味。
瞅台上你来我往正打得热火朝天,莲花小盘中的点心也下肚了半数,莺柳在旁侧侍着,叶大小姐耳边才起了一句:“燕儿,近些日子为兄繁忙,未能顾得上盯你——你可还记着每日习剑呢?”
都道是长兄如父,大小姐一听这声便知是兄长,赶忙将口中糕饼咽了,又端茶润润喉咙,把甜腻送下去,入了肚腹才没噎着:“自、自然是听哥哥话的,日日修习。”
“哦——甚好。”大少爷晃个身形,往妹妹面前一立便去点她额头,“为兄正有此意,当下适逢名剑大会,你又嫌干坐着无事可干,不如上去同侠士们比试比试?”
“上就上!本少……啊不,本小姐怕甚?就待此局终了,本小姐便上去战给你看!”
少爷见亲妹妹此相倒也不恼,卸了轻重二剑便予她:“怕你再说自己败下阵来是由得剑锋驽钝,为兄这双剑,暂且借你。”
话说这藏剑剑法,讲的自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轻剑游龙,翩若惊鸿。千叶长生上载的是那银杏细镂,连扇烁金,是谓良剑——初裂腥雨,再啸白虹的良剑。
叶大小姐执剑便上,鞋跟儿踩出个哒然声响,一望对面那面庞熟悉——这不正是前几日那策府郎将?
天策枪法,提一杆碎魂银枪,出的便是杀招。郎将心中也知晓,这对上的是个姑娘,如此赢下不是光彩之事,输给人家倒不算得上丢人的。银柳叶锋上煌煌,重剑来势也凶戾,大小姐手底下却是个行不准,杠上银枪便夺来睚眦相咬。江南的姑娘劲儿可不小,又是个不服输的脾性,沉腕呵出一声:“再来!”,便操了重锋斜走下奔。叶大小姐的破绽,前后左右皆是,郎将也不好去趁,只得扬手勒马,再转开枪杆抖开个借力打力,故意闪出个空子,这倒被眼尖的大小姐一眼盯住,轻剑一施,反给他夺下马来。
一局胜负便定,郎将败下却笑开,向大小姐拱手:“是李某败了。”
叶大小姐若是有条尾巴,此时定翘得老高。下了场,便朝着亲哥哥坐的那边儿奔:“哥,你看我这回怎么样?我早就给你说过我山居问水都习得不错,你还不信,这下可该信了吧——话说,堂堂东都天策的羽林枪法,也不过如此嘛……”
少爷反是讥她:“那是李将军见你是女子,才让着你。从小扎马步便不见你扎的稳,糕饼是吃得比谁都快,还三天两头逃了习武出去乱逛——别的姑且不提,这回没摔在人家面前算是不错,未给藏剑丢脸。”
大小姐就蔫下了:“哥,你好歹也是燕儿的亲哥,名字同燕儿就差一个字的,你就不能说燕儿点好的吗?”
筠燕兄长名曰筠风,家中长子,有朝一日是当承家业的,倒也不明着斥她:“差一个字又如何?你若是从小便认真习武,我不就只知讲你好了?我在此处看着,你一招一式下都是破绽百出,李将军一概装作没有看见,未持枪出手点破。你倒是聪慧,人家故意闪出个破绽,就被你眼尖手快给逮住。”
“哎哥,原来你还是知道点我好的嘛……眼尖手快也算优点不是?”
少爷给她逗了个乐,笑音都带上了:“确实,小妹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优点。那你今日乖乖在庄中呆着,为兄有些事务要忙,就不陪你了。”
“好——听哥哥的!”口上这么朗朗一答应,往莺柳边上坐下,见哥哥走得不见人影了,又屁股一拍,寻那策府郎将去了。
郎将询她:“刚才那是……?”
“嗳,那是我哥。你看,他都走远了,不用管。”
“哦……某方才似是听见——叶大小姐的哥哥,是让大小姐今日乖乖在庄中呆着,别乱跑呢?”
叶大小姐一寻思:“没事,不用管他说什么,他记性不好,过一会保准就忘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啊,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郎将便笑:“某刚还想说,怎么不见大小姐着昨日那儒风套了?不过——就算是裙子,大小姐招招式式也是颇为果决利索。”
“爹娘都说在庄中还是该有些姑娘模样,男装成何体统……”叶大小姐伸手掸掸裙上灰土,“不图别的,单图爹娘高兴,便穿了这啰嗦的裙子……我去换身衣服来就好。”
亏得是大小姐生得俊,管它少爷打扮小姐打扮,出落得都是丽人模样。
“前几日,本说带你在扬州城里再多转转……”叶大小姐可把郎将给责上了,“谁料你,坐下没多大一会儿就跑了个没影。”
郎将也是一身的好脾气,开口应她:“上次是有要务在身,实是不便,这回不会了。”
大小姐转脸儿去瞧郎将手中牵着的那马:“诶,这是你的马驹吗?挺漂亮的嘛!话说方才,将军输给了本少,将军的马就借给本少骑着玩玩吧?顺便——本少带你遍阅扬州繁华,将军意下如何?”
郎将失笑:“不错自然是不错,只是,马若是给叶公子骑了,公子这……该让某骑什么?”
“咳……”大小姐一寻思顿觉此话在理,“那……那将军就同本少共乘一骑好了——不过,缰绳可得让本少拽着。”
再着身男装,也终究是个姑娘,郎将便允了她。
叶大小姐又开口:“将军该不会是在过招时故意让着本少吧?”
“李某哪敢随随便便糊弄叶公子呢?”
“可本少久闻天策府枪法独步天下,今日这——”话音还未落个尽,便被郎将接了去:“某也早就闻说,叶家剑法讲究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轻剑游龙,翩若惊鸿,如今方才得见,实是不虚此行。”
这倒是把大小姐夸了个得意,却又想起来点什么:“诶,对了,说起上回在醉尘芳的事儿,月姬可算是胡姬中最美而善舞的女子了,本少可从未见过有在她面前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之人。”
郎将无奈,只得把话讲明了的说:“叶公子怕是有所不知——那回纥舞娘是明教之人,正是那舞娘,杀了某的师兄。”见叶大小姐惊诧,又接着讲,“不只是某的师兄,还有诸多天策将士,都于一夜之间被尽数屠杀,手法诡异至极……某定要寻出此人不可。那舞娘所言明教,谋早已有所耳闻。某身在金陵的师姐也曾用飞鸽传过讯息,说那刀客使的是弯刀一双,李某……也并非成心为难叶公子的友人。”
“将军讲是讲完了,可让本少如何信?”
“不信李某无妨,叶公子可信策府的腰牌?”郎将去解,解了予她去瞧。叶大小姐定神,又翻来覆去地看。确乎是块儿真东西,上面还有这郎将名姓——果是姓李的,单名一个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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