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芸芸众生痴嗔恩怨
忘却风月不平事
——彭斋
【一】
木木32岁生日刚过没多久，裸辞了。
知道消息时，我刚结束连续一周的加班。
走出办公室，看到满天繁星时，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自由的空气啊，明明免费，想自在呼吸却没那么简单。
回到出租屋，吃着外卖，刷朋友圈正好看到木木发的动态：
“裸辞了，明儿姐姐就要去追寻梦想了，环中国游，我来了！”
大家纷纷表示羡慕嫉妒恨，让有条评论显得格外刺眼。
那个老同学只说了一句话：
“你说你，都32岁了还在谈梦想。”
木木没有回复他，倒和其他祝福的评论聊得火热。
那同学可能自觉没面子，竟然直接在同学群里艾特木木：
“@双木子 嘿，老同学，你裸辞了，家里怎么办啊？还不如像我，找个好老公嫁了，有车有房有孩子，踏踏实实才是王道。”
这种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勇士，我连想吐槽的心情都没有。
木木还是没回，群里依旧死寂一片。
我私聊木木，问她怎么突然裸辞了。
她倒是几乎秒回：“嗨，不突然，我从毕业就开始准备了。”
【二】
这下换我沉默了。
我想起当年在学校，同寝夜谈，聊起彼此的梦想。
我说想自驾环游中国。
对床的木木隔空向我击掌，说我们都一样。
后来……
年轻时的豪言壮语，在月薪3000面前不堪一击。
我抛弃不切实际的幻想，为每个月的房租水电奔波。
每天下班，回到出租屋几乎倒头就睡，整个人混混沌沌。
我们各自忙碌，偶尔相聚。
梦想这个词。
已经很多年没再听同龄人提起过。
每回聚会，大家聊的都是房子车子事业股票。
男人比啤酒肚，女人比老公孩子。
我总有种无法融入的尴尬，后来也就很少出去。
只有木木，因为有共同爱好，始终不曾断了联系。
“怎么样，要不要和姐姐一起出发？”
我从回忆中醒来，看到木木发来的信息，鬼使神差发了一个“好”字。
下一秒木木的视频就打了过来：“真的么？下周三就出发，你来得及安排吗？”
木木知道我家庭条件不好，见我答应，再三向我确认。
我抬头看到这间月租不足800的单人间，又退缩了。
“你的路线是什么？我年假还有三天没休，想陪你走上一段。”
于是我和木木真的一起出发了。
【三】
时间有限，我只和她到了邻市的大草原。
草原上有当地人出租马，绕草原一圈要50元。
在草原上策马狂奔，是我曾经的梦想之一。
一切多可笑，我的梦想在50元面前不堪一击。
木木看出我的窘迫，停好车，让我去后车厢拿风筝。
等我翻出风筝时，木木特别兴奋地告诉我：
我们运气特别好，最近景区在搞活动，随机抽取幸运游客体验景区服务。
刚才我们买票时是第1295位，正好是今天的幸运游客数字，可以免费体验景区的一个项目。
她说她想骑马，所以给工作人员报了项目，问我不会介意她自作主张吧？
我别过头，假装整理头发，极力控制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是我活到三十岁，第一次骑马。
大姐扶着我，让我上马，然后开始绕着草原走。
今天天气真好，蓝天白云，一排风车转个不停，天空中有十几个风筝。
我在马上，环视这个世界。
眼前的一切陌生而遥远。
我忍不住去寻找一个身影。
她没有骑马，就在不远处放风筝。
很快，一个咧嘴笑的红脸表情包飞上天空。
她今天穿了身T恤配牛仔，扎了个丸子头，笑得肆无忌惮。
那是二十几岁时，才敢无视皱纹，随心所欲的笑。
临别那晚，我们缩在她用五菱改造的床车里。
窗外是晚风呼啸的草原夜色。
“木木，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
木木转过身，认真看着我：
“宝贝，不用羡慕任何人，你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呀。”
我的自卑不安。
我的困顿窘迫。
在她这句话面前显得狼狈不堪。
其实，木木家庭条件和我差不多，但可能是家庭氛围很好，从来没心没肺。
读书时我们一起做兼职，结果被骗了一百块。
我守在警察局死活不肯离开，希望警察叔叔能帮我追回骗子。
一百块，对别人来说还买不了一双鞋。
可对当时的我来说，却是一个星期的生活费。
那半个月，木木的饭盒总是吃不完，被分成两份。
那时候我就在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回报木木。
可现实不像童话，没那么多逆袭。
我上的大专，毕业后被很多公司拒之门外。
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又因为效益不好，时常拖欠工资。
尽管这样，我还是不敢辞职，怕找不到下一份工作。
也因为这样，都三十了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车里，我的梦醒了。
下了车，送别木木，我又要赶早上的高铁，回到匆忙的生活里。
后来，我经常在朋友圈看到木木的精彩，每每一冲动就要辞职去找她时，看到银行卡余额，又老老实实开始加班。
出租屋里，多了张照片。
是我骑在马上，面前是湛蓝天空下，连绵草原。
这是木木当时给我拍的。
她到了云南时，突然想起来，冲洗出来邮寄给我。
梦想这东西，是多少人心中的白月光啊。
真羡慕那些始终有勇气去追求梦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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