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阑珊,小文一手举着一杯红酒站在国贸三期80层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雾霾下的夜北京,仿佛裹上了一层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黑纱布。玻璃外侧并不十分干净,细微的泥痕好像岁月在女人脸上刻下的无情的印记。玻璃内侧,小文的脸庞模糊却又如此清晰。
过了12点,酒吧人少了些,小文觉得有点累了。该回家了吗?她心里想着,轻微的摇了摇头,缓缓转身,重新坐回沙发中。点上一根烟,她开始在回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从河北农村,背着包来到北京投奔在北京的表姐。表姐小衫人很好,和自己不一样,是正牌大学出来的研究生,在外企工作,看着是一个风光的“白领”。小衫也是北漂,一个月三分之一的工资给了房东,住在一个老楼,估计是建国后最早的一批楼房,到现在已经破败不堪了。三分之一的工资作为零花钱,最后剩下的,除了寄回老家,全都存余额宝了。她也没结婚,听说之前的对象跟别人跑了,之后,再也没谈过。
“文,你有啥特长或者想做的工作吗?”
刚进屋,放下包,姐姐开门见山就问我了。呵,我知道个屁啊,来北京之前,我只路过镇上的网吧,从门口见过电脑。老师说网吧不是好地方,我一次都没进去过。
“恩,既然这样,那你想不想学。会电脑,找工作好找些,也比做洗碗工、销售什么的轻松。”
我默认同意了。姐姐取出余额宝的钱,给我报了一个班。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新鲜又痛苦的三个月……老师的话里,夹着英文。本来就不明白,英文在中间,更让人苦恼。没交到朋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大家说话,他们嘲笑我的普通话中带着方音。
三个月下来,成绩惨淡。至少知道电脑是什么了,会开机,会打字,会用鼠标了。姐也帮我发简历,找熟人介绍。然后顺利找到一个文秘的工作。上班前几天,姐帮我买新衣服,教我化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这么好看。
新工作挺无聊的,大部分时间办公室很安静,都在对着电脑,不知道大家都在弄什么。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总是笑呵呵的。我的工作是和其他几个文秘一起,帮老板写东西。有人负责写,我只负责把人家写好的东西排版,顺便修订错别字。那些文档,读起来很费劲,不过勉强也能按时完成工作。偶尔负责写文档的人交给我的时候,已经是下班的时候了,第二天赶着要,我就会加班,审核完了再回家。似乎老板很欣赏我的工作态度,那天特意叫我到他的办公室,询问我的情况,然后又给了我50让我自己叫外卖。我很感激,却从头到尾都不敢抬头正眼看他。
一个月后工资下来,头一笔自己赚的钱,2000。那种开心和幸福,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吧。小文苦笑着,掐了烟头,喝了一口红酒。看着高脚杯,重新陷入回忆。
之后,没几天,老板就宣布公司解散。据说是他背后的某个高人受到政治牵连;姐姐接着帮我找工作,可是工作还没找到,姐姐跟我说,她要跟她男人去她男人的老家结婚定居。她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知道她男人的老家在云南的某个地方,也是农村。我使劲的摇头,我不去。我不想再回到那个没有电脑,没有抽水马桶的地方。
姐姐走了之后,我也得搬家了,这破房子,要3500一个月,对比我的工资,根本就不行,更何况我现在还得再找工作。地下室比较便宜,可是不是很好找;找人和住吧。最终,我搬到了四环边的一个公寓,和另外三个女孩一个屋子,上下铺。
工作一直没着落,钱眼看就花没了,我很难过。屋子里另外几个女孩,没见过他们上班,可是好像从来不愁钱的问题,总是买很贵的东西回来,晚上还去外面玩到很晚才回来。有一天,我下铺的女孩,小南叫我晚上和她们一起去出去。我一直很好奇她们都玩什么了,所以一口答应了。
轰隆隆的音乐,�心脏都快震出来。一屋子烟雾缭绕,灯光在黑暗中闪烁,闪到的地方,可以看到成群的男人和女人们……除了小南和我坐在吧台,其他人挤到人群中跳舞了。小南没和我说话,实际上,这么吵,就算说话也听不见。没多久,小南似乎看到一个熟人,那个男人和小南招了招手,然后,小南牵着我穿过人群,进了一个包厢。关上包厢的门,一切嘈杂都被屏蔽在外面了。包厢里做了三个男的,其中一个,一直在看我。我也盯着他看。后来,我们被安排坐下,我做在那个男的旁边。他年纪不大,一说话一口东北口音。我有点害怕,没想到他没有对我有什么特殊的举动,只是招待我吃水果、喝酒,还问我要不要抽烟。我那时候,还不会抽烟。坐安稳了,他突然说,有个赚钱的买卖,问我有没有兴趣。我说,啥买卖?他说,其实很简单。他帮我介绍一个人,如果聊的好,对方看中我了,就会给我一笔钱。而我需要做的是陪客人解闷,同时作为好处费,他要分第一个月的钱的一半;之后,客人还要不要找我,是不是再给我钱,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他再无关系,删号码、断联系,从此是路人。我想,听上去不错,最坏的情况,也就和电视里演的那些差不多吧。我问他,大概能有多少钱?他说,看我的表现,不一定。
小文想着,那画面仿佛就在昨天。那个东北男人微微侧脸,十分诚恳的看着自己;包厢恻灯的映衬下,那张脸看着棱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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