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吴中博物馆的路上,被好友安利了莫干山的庾村。
有很多成名已久的风景名胜,突然冒出若干新景点。这些或者古味浓厚或者洋味十足的地名,狠狠地打动过我,就不惧路途遥远地追过去……结果,很多时候是被忽悠了,旧瓶装了新酒而已。
莫干山,为天目山的余脉,得名莫干山,是因为春秋末年吴王派、在此铸成举世无双的雌雄双剑。后来,莫干山成为我们最乐此不疲的旅游目的地,是因为那是避暑胜地。然而,每一次夏天去莫干山,都会被山上葱茏的竹林诱惑得忙不迭地放下行李就去爬山,结果,哪一次莫干山之行留给我的记忆不是大汗淋漓?
当然,那时莫干山还没有裸心谷。
自打莫干山打出了裸心谷、裸心堡这样的王炸,就没有再去过莫干山——好端端的一处平民休养生息的好地方,变成了富豪的炫耀地。
所以,当好友说莫干山有一个好去处叫庾村时,我的脑子快速地运转起来,想找寻到记忆里有没有庾村的痕迹。但是,没有。
从苏州回来后,便心心念念地想去莫干山。恰巧,距离裸心谷半小时车程的民宿在促销,便预定了一栋民宿,择日,老老少少10人奔莫干山而去。
一早从上海出发,中午时分抵达安吉大竹海。为了度过大竹海里的那一座玻璃栈桥,我们爬山。那天,浙江省的气温据说已经升至摄氏38度,又是在午后,上到玻璃栈桥旁,用汗出如浆来形容爬山者的难受,已经不够。不过,相比恐高者过桥时的尴尬,那不算什么,特别是当我们行走到玻璃栈桥的中段时,夏天的风 猛烈起来,刮得玻璃栈桥开始微微摇晃起来,于是,有人开始鬼哭狼嚎……
等到我们走在离开大竹海的路上,猛烈的风变成了瓢泼大雨。在安吉大竹海遇到这样的倾盆大雨,也是一种运气,这么一想,等雨停的时候我们也就不焦虑了。
在安吉大竹海遇到瓢泼大雨那栋民宿,外观非常一般,可是,进去后10间房间一间间地"巡视"过来,不得不钦佩现今民宿的经营者已经大踏步地进步了,他们已经知道前来投宿的客人不再满足有床睡觉有水洗澡的低端条件,所以,他们请来了专业设计师设计仅有的10间房间,于是,这10间房间每一间有每一间的特色,好比贴在房门上的房间名,各有各的精彩。
民宿出乎意料的好带给我们的好心情,一直伴随着我们晚间的庾村游。
虽然,一眼就能看出,今天的庾村是今人利用国民党外交部长黄郛仕途不得志后于1932年携妻来这里建设村落的往事而炒作的文创概念,但是,翻新如旧的老火车站依然别有风貌,文治藏书楼还敦敦实实地矗立在那里,只是,在黄郛路上走了个来回,也没有找到地图上的黄郛墓,于是第二天中午,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回上海的路上又特意让车回到庾村,看一眼白天的庾村,依然觉得不错,边想着这一周的专栏文章有了着落。
这么一想,就觉得有些奇怪:上虞人黄郛为什么会在1932年到莫干山谷开辟一个叫庾村的市集?
其实,庾村并不是黄郛叫出来的名字。庾肩吾是南梁的官员,也是著名的文学家,庾肩吾生活的朝代,庾家便聚居于今天庾村这一代,也就是说,庾村这一村名从庾肩吾时期就开始叫开了。假如庾家没有在南北朝时期出现一位不世出的大文学家庾信,莫干山谷的庾村会不会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也未可知。正因为有了庾信,"庾"这个少见的姓氏入了全唐诗,杜甫诗云"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
然而,这一段史料恐怕不足以支持黄郛选择庾村卸甲归田的理由吧?我想到了费孝通。社会学家费孝通的博士论文《江村经济》,以作者的家乡江苏省吴江县开弦弓村为调研对象,描述的消费、生产、分配和交易等体系,说明了这一经济体系与特定地理环境的关系,以及与这个社区的社会结构的关系。莫不是黄郛也想像费孝通一样以庾村为调研对象,写一本《庾村经济》?回家一查资料,满拧。费孝通的《江村经济》完成于1938年,如前所述,黄郛到庾村的时间节点,是1932年。
资料还告诉我,想以黄郛的庾村写一篇文章交差专栏,根本不可能。2019年,《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署名袁敏的文章《德清,有个庾村》。文章中,作者一笔带过了老火车站,此时不提黄郛情有可原。文治藏书楼可是文章的重头戏呀,作者花大量的笔墨写了一个名叫费美珍的女士花巨资租下和修缮文治藏书楼的故事,却不提文治藏书楼的始作俑者,是黄郛。
为什么?
文治藏书楼黄郛,1880年出生于浙江绍兴上虞百官镇,早年在日本留学,结识了蒋介石、张群等人。国民政府成立后,历任外交部长、教育部长、上海市市长等要职。1928年5月,日军炮轰济南制造了五三惨案,时任外长的黄郛事后被蒋介石免职以顶罪。也就在这段时间里,黄郛携妻子来到莫干山的庾村建设了车站和藏书楼等基础设施。嗣后,在汪精卫召唤下,黄郛重新出山到华北任职,推行对日本帝国主义屈辱妥协的外交方针。此一策略当然遭到全国民意所指,黄郛被迫辞职。1935年黄郛托病再度避入莫干山过起了所谓的"读书学佛"的"隐居"生活。1936年9月,黄郛复任国民政府委员,同年12月6日病逝上海。
原来如此!所以,连"莫干山国际旅游度假区导览图"上,只有黄郛路,不见庾村与黄郛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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