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 四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蓝的刺眼，太阳毫无杂念地炙烤着大地，叭儿狗耷拉着长长的舌头在喘粗气，即便这样，莲子依然喜欢，因为总比大冬天要好得多，晚饭过后，父亲叫他们收拾了碗筷，说有正事要与他们说。

父亲是不喜欢经商的，所以莲子卖瓜子是暂时的，而且因为马车队需要人手，要把二哥带去，这样也能挣得多些，“现在莲子和你三哥、姐姐要照顾好家，再去卖瓜子，但是终究你们也要去马车队，至于你姐娟儿，到年龄早早寻个好人家，免得家里受苦”，父亲一下子要抽走二哥，莲子顿时觉得没有了主心骨，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三哥、姐姐，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父亲的决定不容置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苦与难可想而知，莲子小小年纪，家里劈材烧火、做饭打理……家外进货翻炒、迎街叫卖……虽不是炉火纯青，但也头头是道，街坊邻居无不为这个年仅8岁的孩子竖大拇指。

日子在我们每个人指缝间都要溜走，谁也不例外，但是它总要留下痕迹，不管怎样的经历。莲子与他的兄弟姐妹在没有娘的呵护，没有父亲陪伴的日子里，学会了生存的本领。

在莲子12岁，三哥14岁的那一年，父亲双双把他们弄去马车队，在师傅的指导下跟着商队正式托运货物，从此，不知道白天夜里，没有早午饭之分的日子开始了，直至生命的终结，这是后话。

就在那一年，父亲又娶回一个后母，打那以后一半的精力给了别人，照顾他们兄妹五人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他们学会了自己应对各种事情的能力。大哥精打细算，二哥憨厚老实，三哥中肯稳重，姐姐性格内敛，莲子吃苦耐劳，是生活教育了他们，是经历给予他们最真实回报。

父亲曾经有几亩薄田，在文化大革命被定为地主，批斗自然少不了，在那个前进不对，后退无路的年代，在那个媳妇去世，带着五个孩子的中年人，在那个物质匮乏却事情太多的中国过度，谁的内心不是烦躁艰难?父亲把所有的土地退还国家后，净身出户后带着孩子们独自打拼，即使没有后顾之忧，依然战战兢兢，常常教育孩子们能吃饱穿暖就行，有个遮风避雨的屋子就行，别的别贪婪，因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遇上运动还会给自己带来灾难。父亲的话深深地刻在孩子们的心里，况且那个时候能解决温饱已经不错了。

然而在大哥18岁开始结婚，房子问题接连摆在了父亲面前，没办法只能在老宅子翻盖，将过去并不大的院子里硬生生挤出各20平米的两间房，成为了大哥、二哥的婚房，同时也花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当然还欠下了外债，从此，莲子便没日没夜地赶车挣钱。

父亲告诉他们，谁结婚了就各自另过，自己尽力要把日子过好，谁没结婚就要拼命挣钱，一是补贴家用，二是要准备自己的婚事费用，姐姐不外出做活，但是家里所有人的缝洗浆补都得经过她的手，莲子帮哥哥们都成家立业，自然也得给姐姐一份体面的嫁妆，这样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基本上长年在外，不仅做自己的一份，别人请假他也替班，只为多挣些。

生活从来不会因为你的艰难一带而过，只会让你带着所有体验走向下一步。每个冬天的刻骨铭心，不是单单是它的冷，而更多的是除了冷，还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