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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阿妈:
此刻已经有些晚了,而我还在餐桌上。我本是不喜欢参加饭局的。但是今天有些例外。因为要为一位家乡来的友人接风洗尘。我推脱不得,并且还不得不奉陪到底。
他又请了一些朋友来,倒是将这顿聚餐变得有趣起来。其中几位博古通今,文才武略,听他们在餐桌上侃侃而谈,滔滔不绝,转眼一顿饭就过去了五个小时。他们从吴氏起源,又聊到三皇五帝。真是快要说到开天辟地,以及追溯到人类先祖的起源了。
我但愿快点结束,就想回家给您们写信。这不,他们又说到了孝顺父母。我想,如果他们的父母知道了,恐怕也不希望他们这个时候还在外面喝酒而不回家吧。他们说得道理我都懂,可是既然他们愿意做老师,那我就扮演学生吧。
其中一位也的确是无比出色的教育家。他说到一定要给父母磕头。他给自己的父母磕头,也让他自己的儿女给他磕头。这样说来,阿爹阿妈,我的确是还不够孝顺。您们看,我竟然还没有跪下来给您们磕过头。每次见了面,只会给阿爹捶背,给阿妈按脚。我只是觉得,自己做每一件事,必须发自肺腑,而不是流于形式。
当然,他们可能都做得比我好,所以他们才有说的资格,而我就只有静静地聆听。如果这样让他们觉得尊重,那么我起码还保留一种美德吧!
我知道这么晚我还要走五十公里的路才能回到住处,您们会不放心。可是这些男人们似乎毫无这样的顾虑。他们甚至在席间说道,如果自己的老婆不孝顺公婆就可以立刻滚蛋……
我觉得孝顺公婆是天经地义的事。在这一点上,我可以说自己做得问心无愧。我对于公婆的孝顺超乎任何人的想象。我能给婆婆洗澡洗到每一个脚趾缝。但是他们在餐桌上以这样的语气谈论女人,让我觉得,难道他们的尊重不是对所有人吗?难道自己的女人不也是父母的孩子吗?难道一个人的修养仅仅体验在对父母的孝顺上吗?
阿爹阿妈,我想您们肯定不赞同如此。您们肯定会对我说,要对天下人一视同仁,要善待每一个遇见的人。
回到住地,独自盘腿静坐。忙了一天,心中充满无限感恩。对今天发生的一切,对未来即将要做的一切,我也试图用理性的思维去思考每件事之间的逻辑,将所有的事情理一遍。但总觉得,其实是一直觉得,冥冥中有双大手在安排着一起。所以才会将很多毫无关联的事一件件落在我的身上。
今天友人就说,一个作家,竟然做了那么多与写作毫不相干的事。问我是不是不写书,改行了?
他们认为作家大概就只会闷在家里写书,除此什么也不会干。作家若还会干些别的什么,那就属于不务正业了。可是我却觉得,人是有无限可能性的,没有人生来就只能干一件事情。但的确,在很多事情上,无论你怎样努力,似乎都毫无起色。而在某些事情上,你只是动了一个念头,事情竟然就成了。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某些事情就是一个人命中注定的使命或者说天命。
那么我的使命到底是什么?我常常认为自己是因为使命而来到这个地球的。本来以为就是写书,可现在看来,不仅仅如此。
完成使命是任重而道远的事。做不符合自己心意的事、不符合使命的事,做起来常常举步维艰。但是在完成使命的过程中,同样会面临种种考验。就像今天席间的几位,都是执行国家使命的人,他们很多次为了国家利益而出生入死。按着他们自己的话说,到今天还能活着,已是大幸。
我尊敬他们,也感动于他们无私无畏地付出,才有无数人的安居乐业。但同时我也该庆幸我还活着。我可能不是执行国家使命,而是执行上天使命的使者。我忍受的磨难可能不是枪林弹雨,但是很多时候比在枪林弹雨中伤得更重。有人伤到的是皮肉与筋骨,有人伤到的是精神与心灵。但若是能大难不死,劫后余生,就都值得庆幸。
我庆幸自己还活着。虽然活着也要受折磨,最受折磨的事情就是一群人将一顿饭吃得没完没了,将酒喝得无言乱语,那于我而言,就是酷刑。每个人对于苦难的理解是多么天差地别啊!
二囡:安德兰2021年3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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