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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心灵捕手》:天赋不可承受之痛

电影《心灵捕手》:天赋不可承受之痛

作者: 心理咨询师贾睿 | 来源:发表于2018-10-10 14:33 被阅读13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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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岁的Will是美国顶尖大学的清洁工,生活在社会底层,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当他看到该校著名教授Pro Lambeau贴出来的数学题时,一时技痒利用打扫走廊的时间悄悄的写上了答案。这件事震惊了数学系,教授第二次又出了更难的新题,当Will想故伎重演的时候,被教授和助理发现了,他慌忙逃走了。

    Will有三个好兄弟,他们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靠打零工为生,出卖自己的体力劳动换取喝酒的报酬。他们去哈佛学生常去的酒吧玩,只是为了泡妞。好朋友Chuck想伪装成哈佛历史系的学生和姑娘搭讪,被一旁真正哈佛的学生几句专业词汇一撩,尴尬不已。Will及时救场,用他超高的智商和博览群书的学识,将对方碾压,并获得了女孩Skylar的青睐。

    在棒球场遇到小时候欺负Will的恶霸,他们几个冲进去痛打了对方,而Will显然是始作俑者。其他人听到警车来了赶紧收手,只有他毫无控制的冲着对方的脸继续猛击下去。如果不是警察和朋友们将他拉开,也许他会将对方打死或打残。

    在法庭Will又打算用自己渊博的法律知识做无罪自辩,但法官遗憾的告诉他,多年来他几乎屡次犯事,这次必须坐牢。教授赶到法庭,希望能保释他出来,条件是他必须和自己就哪些艰涩的数学难题工作,并定时做心理治疗。

    Will不认为自己需要心理治疗,但为了自由他可以暂时忍耐。于是一场和心理治疗师们的斗智斗勇,开始了。

    第一位治疗师显然是个名人,Pro Lambaru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关系,让对方在百忙之中抽空治疗Will。在见这位名治疗师之前,Will已经做了准备工作,阅读了对方的书籍。他装作很配合的谈到自己的幻想,这在任何没有接受过心理治疗,并第一次走进咨询室的人中是很少见的。而他的幻想中谈到酒吧,谈到砰砰砰有节奏感的音乐,谈到这位治疗师的同性恋倾向和想向自己施虐的部分,激惹了治疗师。

    治疗师起身离开,冲着门口等待的教授发火,认为对方找这样的人来简直浪费自己的时间,自己是多么重要的大人物。房间里,Will点燃了一支烟。似乎他战胜了这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但同时他的神色又那么落寞。潜意识中,他一定渴望有人能听懂他那些挑战的话语里的真相。

    第二位是一位年轻一些的、光头的催眠师。Will假装被对方催眠,所谈的内容也是关于性虐待,然后故意笑场气走催眠师。

    两次心理治疗中Will谈到的部分都很重要,表面看他似乎在挑战治疗师,却为什么选择性虐待的内容而不是其他呢?只有一种可能性,这是他的真实经历。通过攻击来掩盖认真讨论它们的痛苦,并可以测试对面的治疗师是否能承受的住这些让人不舒服的内容。如果通过伪装来谈论它们治疗师都无法接受的话,Will不认为对方能承受住自己的真实经历,又如何谈得上帮助自己呢。

    看似玩世不恭,在挑战权威,其实他在为自己寻找一个真正能帮到自己的人,在为自己的未来做挣扎。

    Will是个天才,智商高的吓人,但他的心却始终在泥潭里。别人看来羡慕不已的能力,并不能带给他任何的快乐,他比谁都清楚。在被泥潭吞噬之前,他会努力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虽然表面没人看得出来,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如果不想自救,就不会在五个治疗师都失败后,他依旧走进了Sean的办公室。Sean是Pro Lambaru的同学,甚至他们的关系可能还早于大学。但Pro Lambaru功成名就,更有能力的Sean却只是一名心理教授,多年来连同学聚会都不参加,默默无闻的做着教书匠的工作。Pro Lambaru知道他的能力,所以他成为了教授最后的求助对象。

    这次的确不一样。

    Sean之所以接下这个工作,因为对方的成长经历和自己有相似之处。除了都来自于波士顿南部地区,这个贫穷的地方,也都经历过家庭暴力。这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心理治疗,在整个过程中Sean多次打破心理治疗的设置,甚至他自己都不承认是在进行心理治疗。但Sean所做的事,又都在心理治疗的框架下,并最终发挥了作用。

    第一次,Will走进了Sean了办公室,被满坑满谷的书籍吸引了。他也是个一头扎入书本的人,虽然他一边嘲讽Sean为这些垃圾书买单简直浪费时间,一边脸上露出找到同好的欣赏表情。

    当他看到那副画的时候,所表达的都是自己的投射。那些关于暴风骤雨中的小舟,快断的奖,所说的只有两个字:恐惧!他提到了梵高,好象是在夸奖Sean的绘画技艺。但我们都知道梵高是个天才,但也是个疯子,最后还割掉了自己的一只耳朵。Will知道自己也是个天才,他隐约担心自己的命运会和梵高一样,最后只能逼疯自己。

    也许他在来之前就了解过Sean的经历,就象他遇到第一个治疗师前一样,去翻阅对方的书籍。所以他突然提到了Sean的妻子,并故意说他的妻子是不是找了什么人而抛弃了他。Sean的妻子是他的挚爱,并在两年前因癌症去世,这是Sean最不愿意面对的痛苦。谁也没想到的是,Sean突然暴起,掐住Will的喉咙警告他不许侮辱自己的妻子。

    Will的表情是最有意思的。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被自己的治疗师掐住脖子,一定吓坏了,谁会想到心理治疗师会暴力攻击自己。但Will有些惊讶,却又没那么惊慌失措,更没有害怕的神色。似乎他早就知道自己那么做会得到惩罚,就如同他早就知道Sean的妻子是死于癌症而不是因背叛而抛弃他。Will再一次验证了任何代表父性权威的人物最终会对自己施暴,至少Sean真的那么做了,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好。

    这个举动也暴露了Sean自己,隐藏于他温顺外表下的内心依旧会有暴力倾向,向早年殴打他的那个父亲认同,这也许是Sean一直回避的。

    第二次,Will又来了。

    如果这次暴起攻击的事件不是他们双方潜意识的共谋,就无法解释他们的治疗为什么可以继续下去。在一夜沉思后,Sean将Will带到了湖边,带离那间满是书籍的房间。

    这是Sean第一次精彩的谈话,他告诉Will人生并非存在于书本中,而是要去亲自感受和体验。这段话放到现在依旧适用,大家都沉迷与手机和网络的世界,现在更有了3D和VR技术,让人们错以为靠这些就可以了解世界。

    可那都是错觉,都是书籍的作者和技术制造商们的世界,不是你的世界。

    就算再好的VR技术也模拟不出梵蒂冈教堂里光线的变幻;你不知道在一个满是基督徒的、熙熙攘攘的教堂里抬头看是什么感觉;周围的西方人如此虔诚,而你却不知所措。这些,VR技术无法告诉你。我知道,是因为我去过。那一刻的陌生感记忆犹新,更别提在意大利六月的高温下排队的体验。

    Sean告诉Will,在别人眼中也许他是个天才,而自己却看到一个吓坏的孩子。他知道Will是个孤儿,要去了解他难道通过阅读“雾都孤儿”吗?除非他肯说,不然别人无法真正认识他。

    第三次,Will肯好好坐在治疗室里进行谈话治疗了。他先用一个笑话开场,来掩饰自己的紧张,然后就开始说自己和那个哈佛医学院的女孩Skylar的事。他不想去接近她,因为怕破坏对方在自己心目中完美的形象。也许她没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也许她还有缺点。

    Sean继续一针见血的指出Will的问题,当然如果按正常的心理治疗步骤来,我们恐怕要看上一年了,所以影片做了加快处理。Will不是怕对方在自己心目中变的不完美,而是担心对方了解真实的自己后会离开他。

    Sean也告诉Will他妻子的一些糗事,用适度的自爆让Will明白,正是这些缺点让彼此吸引,成为对方独一无二的一个。同时Will也看穿了Sean的恐惧,他将自己封锁起来,不肯走出失去爱妻的伤痛,是因为他害怕再去尝试和别人建立关系,害怕会失败。

    这次治疗后,Will主动去找Skylar了,这对他是个很大的突破。Will很难信任别人,更难信任关系,如果他能主动走出那一步,对他是很不容易的。

    第四次,Will问Sean,他如何知道那个女孩是自己要生活一辈子的人。Sean告诉他,当时他和朋友购买了非常著名的一场棒球赛的票,在酒吧等开场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妻子。那场棒球赛很精彩,但他是从电视里看的,因为他要留在酒吧和自己未来的妻子在一起。

    和一个人在一起,每天从她身边醒来,这种幸福感是任何棒球赛不能代替的,这就是好的依恋关系里最真切的感受。

    Pro Lambaru来找Sean,希望他能利用治疗中建立的信任让Will接下他安排的工作,因为他不希望Will浪费了自己的天赋。Sean告诉他还不是时候,Will还没准备好,曾经美国也有一个天才,最后被人记住却因为他制作了邮包炸弹。心灵是一片荒芜的话,能力越强反而人生越糟糕。

    如果换一个方式去解释,可能更容易被接受。中国有句古话叫:红颜薄命。如果一个女人拥有绝世的容貌,却没有能力掌握自己命运的时候,绝世的容貌只会让她经历更多情爱的苦痛和生活的丑恶,最后甚至香消玉殒。

    所以外在的能力也好,容颜也罢,都需要有驾驭他们的健全的人格基础才能发挥最好的作用,不然会变成摧毁这个人的加速剂。Sean就是不希望看到这种结局出现在Will身上,他希望把Will的创伤都修复后,他自然有决定自己未来的能力。

    似乎印证了Sean的推测,Will和Skylar的感情也出现了问题。当Skylar表达对他的爱意,他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Will内心的创伤被激发出来了。亲密对他意味着伤害,一种伤害来自对方直接的暴力,一种伤害来自抛弃。为了避免自己被这段关系伤害,Will会选择离开而不自知。

    他会激惹Skylar,突然向她揭示自己糟糕的童年和身体上的伤痕,希望再一次验证自己不值得被爱,因为他从小体验的就是自己的不值得被爱感。当Skylar顶住了他一轮轮的攻势依旧愿意去爱他时,Will狂怒了,他把她一把推到墙边,用拳头猛力砸墙。

    一个人表现出不合时宜的愤怒,只为一件事,掩饰他的恐惧。他有多害怕,就有多暴怒。Skylar被吓坏了,她痛哭流涕。Will也吓坏了,当对面这个女人越说爱他,激发他早年的创伤性反应就越强烈,所以他只能落荒而逃。

    当他烧掉自己解出来的数学题,看着Pro Lambaru跪在地上颓废的承认自己不如他的时候,Will离摧毁自己已经不远了。因为他心中有一个最大的痛苦还未被处理,这个痛苦就是“我不配”。他认为自己不配拥有好的生活,不配拥有天才智商,不配获得别人对他的爱。一旦这些事眼看要成真了,“我不配”的念头就会跳出来,促使他去做些什么把这些都破坏掉。然后,继续回去过打零工的日子,这似乎才是他这样的人被允许过的生活模式。

    第五次Will用一堆胡言乱语来表达自己不想接受国安局的工作,认为砌砖同样很高尚,说的振振有词。机智的Sean认可他对于砌砖高尚的理论,甚至搬出自己的父亲也是靠砌砖才能供养自己受更好的教育的事。然后他话锋一转,面质Will既然只是想做清洁工,任何地方都可以做,为什么偏偏选择常春藤顶尖大学?不等Will防御,他继续又追问,既然想一辈子做清洁工为什么还要去Pro Lambaru的数学题下面解答,还是两次。

    这段追问很漂亮,是精神分析中经典的打破对方阻抗的方式,让对方从能自圆其说到自我不协调。因为这些行为都是Will做出来的,他必不能否认。我甚至相信,如果不是第二次被Pro Lambaru发现,Will会一直解下去,解到被发现为止。

    潜意识主导我们的许多行为,骗不了人。

    不过,我们也明白,就算治疗师做的如何的好,时机未到领悟也不会开始。面对Sean“你想要什么”的提问,Will还是给出了想做个牧羊人这样的防御,还是不允许自己正视自己的天赋。Sean气的打开门说时间到了,Will也被激怒了,大吼他不过是躲在丧妻之痛中的失败者。

    Skylar要去其他州继续攻读学业了,Will甚至不敢去当面送别,只敢打电话给她。当听到Skylar说“我爱你”的时候,电话那头的Will的表情是苦涩的。他想笑,但很快变成了沮丧,始终说不出一句回应对方的话

    在工地,当他表达以后二十年都要这样和几个好朋友生活下去的时候,Chuck认真的对他说了一段话。Chuck和他一样没受过什么教育,也不爱看书,更没什么逆天的智商。他也许没能力改变自己的生活和阶层,所以他绝不允许Will那么做。如果二十年后Will和他们一样,在这块贫民区打滚,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气急败坏的Pro Lambaru又来找Sean了,两个争吵了起来。不管Sean向对方如何解释Will的创伤体验,告诉对方如果逼Will,会导致他Will逃离,Pro Lambaru就是听不懂,甚至转而攻击Sean。这也不能怪Pro Lambaru,他就是通过经年累月的自律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他觉得给Will一些压力可以促使他成功。

    当然,适度的压力的确可以帮助人成功,但要看对方是什么人。Sean了解Will,他的心本来已经被折磨的碎成了渣子,现在还在慢慢重建中,根本经不起什么外界的压力。童年有被虐待经历的孩子需要面对很大的难题,本来应该给自己提供保护和安全港的养育者成为了伤害来源,但自己太小又无法独自生存下去。那么自己到底是应该靠近对方,还是远离对方?似乎任何一个选择,都无法让自己生活变的好一些。

    当你需要依靠某些人才能活下去的时候,人类的心理会自然的去满足这些人的需求,哪怕他们的需求再不合理。当Will被他继父虐待、殴打的时候,小小的他不会觉得是这个人的错,他只会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就算他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的丰富,从意识层面知道对方是个混蛋。但在潜意识层面,早年的创伤根本没机会让他的心灵强大起来,始终是那个惊恐万状的小孩,一直觉得自己不好,自己不配。

    两个人争吵的时候,Will来了。第一次Will看到两个成年人彼此争吵,是为了他能变的更好,这是全新的体验。也许没人能用文字准确表达爱,但这一刻我相信Will感受到了爱。所以他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

    第六次,最重要的一次治疗,也是让我泪流满面的一次治疗。

    Sean和Will分享了彼此糟糕的童年经历,他们象两个老朋友选哪种酒似的选可能落在自己身上的工具。Sean看着Will的眼睛说:“这不是你的错。”Will无所谓的说:“我知道。”当Sean继续认真的看着他重复这句话,一遍遍的重复的时候,Will开始慌乱。他不想面对自己的这部分冲突,因为无法面对,因为情感太剧烈了。那么多年他之所以还能装做正常生活,和朋友们喝喝啤酒开开玩笑,都是靠坚强的防御,靠回避自己当年的痛苦而办到的。

    Sean继续说,一直说,Will开始愤怒,他害怕了。自己真的没错吗?如果自己没错,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事情?原来自己的童年真的很悲惨,原来自己一直过的不好。原来,自己从未做错什么,根本不需要不停的惩罚自己,把自己的生活摧毁。

    Will抱着Sean痛哭流涕,这是多年累积的伤痛带来的泪。

    第七次,他们平静的对话,Will告诉Sean自己接受一个工作。无论从坐姿还是神态,他们都变的很象,好象两个一直生活在一起的亲人,又象是挚友。最后他们彼此拥抱,告别了对方,治疗到此结束了。

    治疗虽然结束,但Will和Sean的人生还会继续。Will终于满21岁了,这个设定似乎在暗示着他人格的真正成长,内心那个惊恐的小孩站起来,长大了。朋友们送了一辆破旧的组装车作为生日礼物,就如同影片中间部分出现的平静湖面的小舟一样,表示他的内心不再是暴风骤雨,而且他有力量选择离开现在的生活了。

    另一边Sean也开始收拾东西,并接受了Pro Lambaru同学聚会的邀请。他也要重新上路,可能去中国或其他什么国家,并开始接受其他人进入他的世界。所以我不认为Sean在这段治疗中担任的是父亲的角色,他更象Will的一个化身,一个更老年更睿智的Will。因为他们太象了,所以他们彼此拯救了彼此。

    相反,Pro Lambaru倒更象是Will的好的父亲。拯救他,给他设立规则,宠爱的摸他的头,并为他的未来积极谋划。虽然有他片面和霸道的地方,但依旧父爱如山的支持他。

    影片最后,Will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给Sean,去加州寻找Skylar了。不用担心Will的路以后会怎么走,因为他已经有了为自己做最好决定的力量。

    Matt Damon和Ben Affleck因为此片年纪轻轻就斩获了奥斯卡小金人,他们分享了最佳原创剧本奖。我搜索了一下两个人的童年,似乎没搜到他们中的谁有过类似的经历。但这个故事实在太棒了,对童年受创伤的天才Will的描写入木三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加上Damon惊赞的演技加持,真的无愧电影史上璀璨群星中耀眼的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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