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林街的记忆

下雨了，街上都是水，映出昏黄路灯的光线，红绿灯闪烁变换。行人们打伞走过学林街，没人注意到树叶上的雨滴逐渐汇成一滴，然后落下。树叶在秋天都变成了黄色，红色，程度不一，有多少片树叶，就有多少种颜色。路灯是黄的，被黄色的树叶包围在中央，光线被聚拢在路灯下的一小块地方。这里落满树叶，雨落在地上，落在树叶上，发出不一样的声音。有人从落叶上走过，像是回到童年，总有人乐意这样做。

我的大学即将在学林街结束，关于学林街的记忆，我以后回忆起来的会越来越多，我不知道我在这里留下了什么。我曾经触碰过这里的每一棵树，并且我高兴地告诉别人，应该没有人这样做过。在这样做的时候，你并不知道这件事的意义，但是要告诉别人之前，这件事在你心里就有了意义。可能我碰过的叶子，在多年以后早已经凋谢了，可能我摸过的树干，在多年以后也会长得很高，长到我触碰不到的位置。夏天的夜晚，我经过树下，有凉风吹来时，我们总是一起高兴。我觉得它们高兴，因为夏夜有风吹来就是一件很爽的事，所以它们才哗哗震动，我的心里也平添无限勇气。我总是从树下走过，去操场跑步。操场看到的天空更多，可惜星星稀稀拉拉几颗，跑累了我就坐在草地上休息，看着跑道上的其他人跑步，主席台前有白色的灯，人们从那里经过时就变成黑色的影子。出了汗，一会就消散了。白天太阳太炽烈了，在地上投下树们的阴影，阴影外面是晃人的阳光，斑驳的，我们从斑驳的地上走过，去上课，抱怨，太热了太热了。在阴冷的时候想起来，汗水，明亮，阳光几乎透过叶子，这时便看得见叶子的脉络，我一直希望自己没近视，因为每次看这些，还要戴上眼镜。葱葱绿绿，夏天它们都很茂盛了，我记得校医院那条路上，几颗高大的树直直的挺立，还有一些灌木长得垂到路上，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枫树是三角枫，它们总是垂到路上，在我们要走的路前面，我总想从它们下面经过，有的树叶和我长得一样高，可能我每次都碰到了不一样的叶子。夏天总是很长，之前的暑假放假我就回家了，今年没有，所以今年的夏天比去年要长。街上在我出门的时候总是没有阴影，我总是无处躲藏，太阳太大了，塞满了我的记忆，甚至没有给白云腾出地方。夏天的雨总是很大，漫上路旁两侧，树下的水滴总是很大一滴，雨小的时候，树能帮我们挡雨，雨大了，大家就得一起淋雨了。夜晚，我和朋友们出去玩耍，很晚才回来，却愿意一路顺着学林街走回，一路都是路灯，一路的树都长得茂盛。白天的雨滴藏在树上，我们从树下走过。我把朋友叫到树下，假装要跟他说悄悄话，他过来以后，我急忙晃一下树，树上藏的雨滴就落下来，朋友惊呼，哈哈哈哈，喊叫着来追我，然后我们更加开心的从树下跑过，一直回到生活区，然后告别。我穿过南侧的另一栋宿舍楼，走上二楼再走下一楼，穿过漆黑的大厅，回到我的寝室，夏天室内的热。

天气逐渐转冷的时候，总有第一批人穿上长袖，我倔强的穿着短袖挨到最后，不为别的，只为那句谚语，“春捂秋冻”。秋天叶子逐渐变了颜色，学林街颜色最美的时候就慢慢来临。

我穿上外套，太阳也不再那么刺眼，秋天的天空总比夏天蓝一些，可惜没有北方秋高气爽的感觉。我时常幻想着秋高气爽，秋天的空气加上学林街上火红的枫叶，温暖的阳光。有一次我骑车经过下午的学林街，创意集市那边的树叶正红得好看，我抬高视线看往更远的天空，那边像是水洗过一样，湛蓝色加上眼前干净的红色，些许绿色，碰撞在我的眼前我的心里，我把它永远记在心上。站在街上看到两旁的颜色顺着马路延伸到远处，学林街秋天的美我描述不出来，后花园更是落叶的海洋，站在图书馆望去，一团又一团的枫叶簇拥在一起，高矮不一，形态不一，这让我想起我曾经写的那首诗，我在大巴上看见的山坳里的火红的树叶，它们好像是秋天遗留的落叶，因为当时已是冬天，山野上覆盖了薄薄的积雪，在白色里它们非常乍眼。当时让我产生了很强烈的冲动，情感膨胀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就是怎么说也说不出来，说多少也说不完。还有秋天的桂花香，到了秋天，就飘满桂花香，特别香甜，去图书馆的路上，二号楼前面那段小路，总有浓郁的桂花香，小路路也被叶子包围起来。我总奇怪为什么我没有尝到，却给这种味道定义为甜的味道呢？有段时间，我几乎不怎么在白天出门。有天下午，我刚走出生活区的大门，门前的一颗树就飘下一片落叶，一片格外苍老的落叶，晃啊晃啊，飘到我的脚下。在提醒我秋天来了啊，我缓慢的观察，大家都开始穿的暖和，颜色不像夏天那样轻快明亮，而是转向更加沉稳的色系。落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了许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扫到路旁的草地里，我只见过寥寥几次清洁工人打扫落叶，落叶整整齐齐的被扫在一起，就不美了。我偏心的想让所有落叶留在地上，我想在满是落叶的树下走过，我想听到那个声音，可是不行，城市需要打扫，我也理解。只有零星的落叶仍旧落在地上，不过也很靠近路边草丛了，我刻意走在这里。秋雨落下的时候格外凄凉，潮湿阴冷的空气，凋零的落叶，雨滴打在微卷枯黄的落叶上，每个人都打伞匆匆走过。我留意过秋天夜晚路灯下的枫树，空气冷的时候颜色比较冷艳，枫树在路灯下的红色有些妖艳，我觉得它们好像妖精，一条生命的美丽，我曾刻意停下脚步观看。站在树下看路灯的光线穿过树叶也很美，能看到的光线就很美，就别说这种光线了。大二大三的时候，我半夜经常会饿，有时叫同学有时独自出去找东西吃。往往白天下过雨，晚上空气中就有朦胧的水汽，整条街道都像罩在雾里一样，加上光线的渲染，也美极了，但是有调皮的水滴从树上滴到我身上，就会使劲一凉。

到了冬天，树上的叶子七七八八就落的差不多了，空气里的寒意也就更加浓重了几分。冰凉冰凉的，手露在外面就冻得厉害，还有额头，我今年冬天也终于留了长头发。气温并不低，却冷，也没有温暖的地方，所以我不是很喜欢冬天。但是仍然期盼着下雪，到哪里都要期盼着下雪，去了热带也要期盼着下雪。杭州下雪并不多，雪落在地上全都变成水，只有树上，草地上，灌木上，房顶会残留雪的痕迹。大衣那年冬天大雪，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到了晚上才突然起兴致去西湖看雪。湖边人际寥寥，下了薄薄的一层白雪，我顺着湖边走，一步一个浅浅的脚印。过后，脚印的地方雪就化成了水。我穿了一双浅色的慢跑鞋，能看到鞋底侧沿浸染了线条分明的水渍。树的周围都是土壤，大约是温度比较高吧，雪落在这里都变成了残雪，白色和褐色毫无规律地交替在一起，好像地上有斑驳的树的影子。也不知为何树下有水汽升腾的样子，在地灯的照耀下，在光影里洋洋洒洒地向上运动，也格外美丽。湖边这时一个人也没有，我也看不见嘴里呵出的白气。大街上传来汽车引擎声，鸣笛声，遥远得有些微弱。而湖边像是给树隔绝了起来，只有雪静静地落在湖上，雪静静地飘在天地之间，远处湖对岸是一脉默默的群山。到断桥附近，耳朵好像被堵住了，整个脑袋被包围起来，却能听到雪落下来的声音，能听到湖里冰水混杂的声音，自己呼吸的声音，一切都好安静啊。断桥横亘湖水，一直延伸到对面看不见的黑夜里去。雪只有在人少的地方才能停留的久一些。初来南方没有经验的我并不知道雪会化掉，身上一会就湿了，不得已只能回去了。

等寒假结束返回杭州时，杭州就已经过了最难熬最冷的时间，开始逐渐暖和起来。树枝的嫩芽也就在不经意之间长出来了，光秃秃的树枝上长出嫩芽，应该挺明显的吧，不经意间又抽芽长出嫩叶，这时的树枝和树叶总有点违和，可能它们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见到对方吧，毕竟一个冬天没见。大家过完新年回到学校，开始了下半个学期，我总觉得寒假过完是进入下一个年级。春天总是猝不及防，就像做梦一样，突然的一天学林街上就绿油油了。这时是放风筝的好季节，春风嘛，和煦温暖。大家心情也都轻盈起来，脱下沉重累赘的棉衣。春天我就又开始跑步，哦，对，忘了说，我冬天就不跑步了。春天的气温很舒服，换上轻盈的春装，现在想起来，以后的每个春天都像回到青春时一样吧。我早上总是会醒的很早，这时能听到窗外的鸟叫，不知道别人是否注意到，是否听到，因为我时常提醒自己，你有多久没有听到鸟叫的声音了呢？

我即将在学林街度过最后一个春天，夏天来临之际，我就会离开这里。四年间，我无数次在这里独自走过，清晨，黎明，夜晚，黄昏，我记得每一刻的街道。我在这里应该留下诸多感动，现在甚至感觉不到，可我坚信这些记忆会穿过漫长的岁月，在日后某个望向窗外的黄昏时分，在我心中悄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