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离世已经十八年了,我最不能忘却的是她做的一道土罐煨鳝鱼汤。
记忆中母亲做的每道菜都带着特殊的味道,那是南方水乡所特有的风味。印象中母亲给我做土罐煨鳝鱼汤是我此生吃过的最好一道菜。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水乡,到处都是野生的鳝鱼。我家后面连着菜园的水塘里就有不少野生鳝鱼,它们往往隐匿在水塘边沿的水草之中,不易被人发现。
那些鳝鱼又肥又大,一条就足有七八两重,可以让一家人饱餐一顿。
在夏天的某个下午,我随便在屋后面的菜园里捉一个土青蛙,将它挂在钓黑鱼的钩上,然后在菜园后面的水塘里,找到一处菱角菜或是荷叶、鸡头梗围起来没有长任何水生植物的空白处。
用父亲那时的话说,那空白处就是鱼的“天井”。那“天井”里的水相当清澈,真有唐代文豪柳宗元在《小石潭记》所写的那样,鱼儿游在那里,“皆若空游无所依”。
人站在水塘边的土路上,将钓杆上的用专钓黑鱼的粗线上挂着土青蛙,轻轻地放在那个“天井”里, 并将钓杆上的钓饵(土青蛙)在水面上下跳动。
鳝鱼或是黑鱼看到有一只土青蛙竟然敢在它们的领地转悠,一定会一口就将这土青蛙吞下去。
果不其然,“天井”里就有一条大黄鳝慢悠悠地游过来了。此时我便将钩放在鳝鱼的嘴边,让土青蛙慢慢游动。
那肥胖的黄鳝一见土青蛙在它嘴边肆无忌惮地游动,便奋力一口吞了钓饵。此时站在土路上的我感觉鱼杆往下一沉。
我等了四五秒钟,估摸着黄鳝将土青蛙全部吞进嘴里后,用力一拉。一道金黄的弧线在空中划过,黄鳝被牢牢地锁定在鱼钩上,怎奈它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被宰割的命运。
将钓到的黄鳝养在一条水桶里,放一丢丢水,以保持它是活的。专等父母收工回来,母亲做晚饭吃。
傍晚,父母从生产队收工回来,我将黄鳝交给母亲。母亲一边笑盈盈地赞赏我的钓鱼本领,一面将黄鳝拿到一个小木板上,口里还念念有词道:
鳝鱼鳝鱼你莫怪,你是人间一碗菜。
此时姐姐也从队里回来,也称赞我会钓黄鳝。唯有哥哥不以为然。因为他平时只要到生产队的水田转一圈,就能捉几条黄鳝回来。
然后,父亲就吩咐哥哥去放牛,我就去屋后面的大堤上捡粪。
母亲将鼓捣好的黄鳝加上葱蒜和水,还有其他佐料,另加菜园里的一些蜗居什么的 ,放在一个黑不溜秋的土罐子里,然后将土罐子放到正在烧火的灶里 ,并在罐子周围,围上一些正在烧火的火灰。这样做好之后,就对我说:
东儿,你到后面的大堤上捡满三篼箕粪,放到后面的茅厕里,到时候你哥哥就回来了,那时灶里煨的鳝鱼也就熟了。
我松松爽爽地挽着个篼箕 ,提着个钉耙,就出发了。
好不容易第三篼箕猪粪拾到大半时,太阳就落山了。站在东荆河堤上放眼四望,东荆河对岸的防洪林后面,有放牧的牛队逶迤走来,哥哥的坐骑在牛队的第三个。
等到我和哥哥走到家门口,将水牛拴在屋前的牛桩上时,一股夹杂着鳝鱼和蜗居的浓浓馨香,从灶屋里飘荡出来,直戳我们的味蕾。
饭桌上 ,我们吃上一口,那黄鳝的香味直入骨髓,就有吃了长生果一样的味道,那味道大概就是长生不老的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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