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离了婚之后,便住进了方正明的家。这事是秋月先提出来的,她跟她姐姐菜花说,因为原先自己居住的房子是小伟的父亲购买的,并非他们夫妻的财产,所以离婚后她必须搬出房子,而目前刚刚离婚,暂时还没租到合适的房子,所以希望先暂住一段时间。虽然菜花不太想妹妹住在自己的家里,但是想想她刚离婚,一个人孤孤单单也怪可怜的,加上自己住的是四房两厅两卫的公寓,除了自己夫妻用一间房,女儿用一间房,还有一间书房和一间客房,所以也就答应妹妹暂时搬到客房住。
菜花比秋月大四岁,她出生那天,父亲正在菜地里干活,邻居王大婶跑到菜地里跟他报喜,叫他马上回家看看。父亲不慌不忙,停下锄头问了一句:“男的?女的?”这么一问,王大婶脸色沉了下来,过了一会才回答说:“女……的。”父亲接着一声不吭,继续挥起锄头干活。后来,差不多满月的时候,母亲问父亲说:“孩子他爸,你倒是给孩子起个名字啊,都快满月了。”父亲说:“生个女的,有啥好起名字的。”母亲马上流起了眼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后来,父亲说了一句:“就叫菜花吧,这段时间油菜花开了,挺好看的。”母亲听到父亲这么一说,也没有再跟他争论什么,自己觉得反正有个名字也就算了,名字好不好听是次要的,相反,起个难听的名字还更容易养。
菜花这个名字说难听,其实也不是很难听,只是老土了一点,不过容易养却是事实。从小到大,菜花的身体一直比较健康,没有太多毛病。人生经历也比较顺畅,从小学到初高中,菜花的学习成绩都不差,高中毕业后顺利考上一所金融大学,大学毕业后进了城里一家银行工作。不过,菜花长得相貌平平,假如是在地里干活,没有人会怀疑她不是农村妇女。虽然两姐妹相差只有四岁,但是有时一起上街,很多人都觉得她们是母女。女人天生就爱美,你说菜花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容貌,那肯定是假的。小时候,她就很妒忌妹妹,每次有亲戚到她家,十之八九都夸妹妹长得像个小公主,而对自己不闻不问。当然,这种妒忌不足以影响姐妹之间的感情,她对妹妹一直都很关心的。
对于妹妹的婚姻生活,菜花没少关注。此前,秋月夫妻俩闹矛盾的时候,菜花都担任起调解员的角色。她经常跟妹妹说:“小月,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小伟也算是不错的啦,人家一表人才,硕士学历,又是规划师,有个稳定的职业。我就闹不明白你为啥不喜欢,整天闹矛盾。”秋月说:“姐,你不是我,你是不会明白的。”菜花说:“我也是过来人,我怎么不明白呢,你就是眼角高,从小就给妈惯坏了。”秋月叹了口气说:“不说了,你不会明白的。”经常就是这种局面,菜花想解开妹妹的心结,但却总是谈不下去。这一次,秋月离了婚住进自己家,菜花还是第一时间找妹妹谈心。
“小月,你还年轻,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没什么啊,一个人挺好的。”秋月满不在乎地说。
“说是这样说,一个人嘛,还是要有一个伴才好的。”
“哎,姐,你说这话题太沉重了,咱说点开心的吧。”秋月说,“你平时有没看电视剧的?”
“又想叉开话题。”菜花摇了摇头说,“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我们经常到村口的那条小溪,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坐在小溪边,卷起裤管,把脚泡在溪水里,那种清凉的感觉真是爽。然后,凉风习习,真是比城里的空调好多了。”
“对。”
“我们经常聊这聊那,从傍晚,一直聊到天黑。”
“呵呵,回家被骂一顿。”
“错了!我是想说,为什么长大之后,我们反而变得没什么话说了呢?”
“那是因为,长大了之后,大家有各自的追求,有各自的家庭,有许许多多各自的东西。”
“其实不是,是因为你没有敞开心扉罢了。”菜花说,“记得以前,你有什么事就会说给我听,可是现在,我要你说,你都还不说。”
“因为大家有许许多多各自的东西,所以就敞不开心扉嘛。哎,你不会明白的。”
“你看,你现在都把我当成妈了,动不动就说我不会明白的。”
“不是这个意思,姐,你也别操心了,我的事情,我会办好的。”
这次谈心就这样不了了之。这也怪不了菜花,毕竟她不是心理医师,虽然知道病症,但就是找不到药方。不过她不会轻易放弃,毕竟秋月是自己的妹妹,妹妹现在有困难了,当姐姐的怎么可以放手不管呢,这是讲不通的。
“有啥讲不通的?”方正明对于菜花想法,倒是有另一番看法。他觉得秋月已经是三十几岁的人了,自己是有想法的,作为身旁的人,即便是她的亲戚,也不应该去瞎操心她的事情。干预多了,可能还会影响彼此间的感情。菜花则坚持自己的看法,认为不关心自己的妹妹,自己作为姐姐简直就不称职。方正明说:“有什么不称职?”菜花反问说:“你弟弟有困难了,你不帮忙,这是称职吗?”
“这事怎么能够混在一起说呢,这感情的问题跟那困难不能搅和在一起。”
“按你的意思,感情的事就不是事?”
“我不是说不是事,而是不能简单地划个等号。”
“有什么不能的?就是一码事!”
“你就是这么变态,永远这么变态!”原本方正明躺在床上,这时突然坐了起来,拍了一下床板大声说。
菜花坐在梳妆台前,拿着电吹风在吹头发。她沉默了。方正明接着说:“跟你就是难以沟通,从结婚到现在,都是这样。”菜花放下电吹风,拿起毛巾搓起了头发,她还是没有说话。方正明继续说:“叫你去听音乐会,你不去,叫你去看画展,你也不去,天天就喜欢找些事来吵架。我跟你简直没法过了。”菜花站了起来,收拾好电吹风,并把它放进柜子里。方正明拨开蚊帐,急匆匆下了床,走出房间去了。
菜花没有跟出去,这种情形她已经习惯了。因为结婚十多年来,都已经数不清吵过了多少回。大多数吵架,不管是对还是错,都是菜花先停口的,她觉得夫妻间吵架还是要讲究一个度,过了这个度,真的就可能离了。但是,整天不吵架呢,好像又不行。有时候,吵吵闹闹才像是个夫妻。或许就是因为骨子里有这种观念,菜花对吵架这种事并不介意,每次吵完之后,她都会主动去讨好方正明,或许是做顿好饭菜,或许是买件新衣服,总之就是让方正明消了那一口气。
每次吵完架,方正明习惯钻进书房作画。其实,也不是吵架才钻进书房的,而是在家一有空,方正明便会钻进书房,或作画,或看书。这个书房大概有二十五平方米,因为比较宽敞,当初,菜花想给女儿当睡房。然而,这个想法马上让方正明否决了,主要是他想设置一间画室。画室的设置当然是要大一点的房间,这除了是摆放画台,摆设画作的需要外,更重要的是,能够产生一种挥洒自如、心旷神怡的感觉。在这间房间的中间位置,方正明摆放了一张两米长、一米半宽的画台,画台上面摆放着一副挂满毛笔的红木龙形笔架,另外,还有砚台、调色板、墨水、镇纸、小石头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画台的左边,是一个几乎占满了整幅墙的书架,画台的右边,是一个纸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宣纸、画纸,还有一堆已经装裱的画作。正对着画台的那幅墙则用来悬挂一些作品,有刚创作完成的,也有已经装裱好的。方正明经常一走进书房,便先练字,然后才作画。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大笔一挥,“他娘的”三个碗口粗的行书大字便呈现在白纸上。
“姐夫,这么晚了还写字啊。”
方正明回头一看,秋月正站在门边。他慌忙把那张纸折叠起来,一边说:“小月,你还没睡啊。”秋月说:“可以看看你作画吗?”方正明说:“时候也不早了,改天我再画给你看吧。”
“哦。”秋月有些扫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方正明心慌意乱,无心作画,随后也回房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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