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和芳官吵架,缘由是为芳官将茉莉粉替了蔷薇硝,但是,根源却并不在这上面。
赵姨娘一见到芳官,开口便骂,其中有三句谎话,其指向,却是一致的。
赵姨娘说:“……你是我银子钱买来学戏的,不过娼妇、粉头之流,我家里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贵些,你都会看人下菜碟儿!宝玉要给东西,你拦在头里,莫不是要了你的了?拿这个哄他,你只当他不认得呢!好不好,他们是手足,都是一样的主子,哪里有你小看他的!”
其中,“你是我银子钱买来学戏的”这一句不真,芳官是贾府买来学戏的不假,买不买,买什么样的,以及买谁,却不是赵姨娘所能决定的。
“宝玉要给东西”,这一句也不真,明明是贾环开口要的好不好?
“都是一样的主子”,这句话也让人不信,宝玉跟贾环虽然都是主子,却并不相同:一个正出一个庶出,一个长得好有文采又被贾母疼爱,一个相貌猥琐没有胆气常被凤姐喝骂,怎么能说一样呢?
但是,这三句话的指向却是一致的:我们是主子,你是奴才,你敢骗我们,就是不对!
赵姨娘的话虽然直白,其是也有虚假的成分,却也并没有大离。
芳官当然听得出来其中的意思,她的回话也十分有力:“……姨奶奶犯不着来骂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买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呢!”——我不是你买来的,你也不过是奴才!
芳官的话,虽然抓住了要害,却有一点犯了忌讳:赵姨娘这个由奴才升为主子的人,最受不了别人揭露自己也是奴才,所以,芳官这话一出,赵姨娘上去就打了她。
难怪芳官要挨打,人家赵姨娘不管出身如何,在生养了探春和贾环这两个儿女后,确实就不算是奴才了,这也就是凭她怎么闹,都没有关系的原因。
闹得不可开交时,尤氏、李纨和探春带着平儿等人来了,尤氏和李纨只喝止芳官等人,只有探春跟赵姨娘对话:“那些小丫头子们原是些玩意儿,喜欢呢,和她说说笑笑,不喜欢便可以不理她。便她不好了,也如同猫儿狗儿抓咬了一下子,可恕就恕,不恕时,也只该叫了管家媳妇们去,说给她去责罚,何苦自己不尊重,大吆小喝,失了体统……”一席话,抓住了要害:你是主子,她们是奴才,不犯与她们吵闹。
赵姨娘当然明白探春的意思,也知道有探春在,她总归是吃不了亏的,所以,她再没有出一言,悄悄地回去了。
在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死的时候,赵姨娘为了几十两银子跟探春大闹了一场,探春却并没有让步,因为探春当时刚接手家务管理,不能因为小事上不按规矩办而失去了公信力。
其实,探春怎么会不知道亲娘的痛楚与悲哀呢?更不会允许下人们欺负赵姨娘,所以,探春的话,表面上看是批评赵姨娘,深层的意思却是支持,而且,事后还有调查和追究,让下人再也不敢对赵姨娘不恭。从探春对这件事情上的处理,我们就可以看到探春对赵姨娘的反哺之情。
在第五十二回中,赵姨娘来到潇湘馆,黛玉一见她,就知道她是从探春那里来,从门前过,送个顺水人情。可见,赵姨娘常去探春那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母女间一定也有很多交谈与沟通,只是,以赵氏的出身与资质,到底不能像探春那样开阔高贵,这又是她自身的限制,与旁人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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