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大了,还走吗?”
“怎么不走?”
又是一阵风肆意袭来,扬起的雪迷了眼,他抬起红肿的右手在脸上揩了一把,只觉得疼。双脚越来越沉重了,其实他本可以围着暖和和的火炉和老友呷几口梅洛,互相吹嘘这些年的成就和妻子的家族有多显赫。
他以前也是很喜欢梅洛的,喝着白宫常年喝的酒自己身份也高贵了起来,他那寥寥无几的钱都用来去买这一瓶梅洛了,尽管装着选酒很老道的样子。不过他日常是不喝的,也就在老友拜访时从柜子里拿出来晃一会。很巧的是,每逢老友临门,他妻子都回娘家去了,他朋友通常都咂咂嘴,感叹一下这穷小子娶到这么个女人下半辈子不愁了。他笑笑,不自觉地翘起二郎腿。
不过他累了,索性自己背个包裹就出门了,那瓶剩着一点的梅洛还留在柜子里。
他就去了德纳里山,没和谁打招呼。
没想过还回不回得去,他来的路上还指望在这碰到几个跟他一样的人好结个伴,现在眼前除了雪还是雪,风太大了,他分不太清哪儿是天哪儿是地。
“呸,鬼地方。”
嘴上骂着,还是没回头,扶了扶帽子,把袄又裹得紧了点,他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
他几次试图点根雪茄,都失败了,风太大了,索性想点事情来忘掉这灌了铅的脚,虽然现在头被冻得很痛。
二十年前,爸妈还在,卖了门口几棵比他还大得多的树,又差点跪到校长面前才把他送进那所学校,他们都欺负他是个穷小子,老师也不喜欢他,然后他就不想读书了……十年前,当初那群和他一起喝酒打架的伙计们约好了看看谁以后混得最好……
“啐。”
他有点后悔没把那瓶剩着的梅洛带着,还后悔把这么多年爸妈留给他的积蓄拿去租了一个星期那个市中心的小套间。
他还有点想哭,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有自己的家,他想吃妈妈烤的土豆了,想密西西比晚上的虫叫了。
猛地刮来一股风,他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雪里,没能哭得出来,甚至差点没能爬起来。一大团雪向他脸上砸过来,就那一瞬间,脑袋里轰的一声,身体里突然涌上来一股力量,他要往前走,这地方那群小子一定不敢来。
那瓶梅洛,他不该买的。
风越来越大,他有点支撑不住,思绪渐渐混乱了,深一脚浅一脚只顾往前,脸僵了,被凛冽的风割得裂出了口子,生冷冷的疼,他却是笑着。
……
“砰”的一声,楼上什么东西碎了,他一个激灵。
身子被汗浸透了,回头瞥了一眼,炉子里的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还簌簌地冒着烟。
起身拉开柜子,他一口喝完了剩着的那点梅洛。
他要出门了,先把房子退了,然后去找工作。
门口台阶下有个垃圾箱,他站在台阶上,“咚”地把梅洛的瓶子投了进去,垃圾箱是空的,他听到玻璃碎掉的声音。
以后不喝梅洛了,太涩。
刮来一阵风,有点冷,下雪了。
“风雪大了,还走吗?”
“怎么不走?”
总有一天,他要去德纳里山的,还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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