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E君
啊梅今年四十有六了,早些年结过几次婚,但是都是因为一直没有孩子然后就分了。那时候啊梅也觉得委屈,可是人生里这事也是需要缘分的,缘分没了强求也强求不来。所以后来呀,啊梅也就自己一个人开始过起了日子。
前些日子,我妈和我说,啊梅要结婚了。啊,要结婚了?我有点诧异,我以为她会就这样自己一个人生活,然后生老病死又或者早死早超生。我详细问了问,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一个孩子。那孩子的爸是个螺夫,小孩刚到这地方不久,总喜欢乱跑,前段时间尤其喜欢跑到啊梅家里玩。啊梅家里养了几只鸡,那小孩就跑去捉这只捉那只的,然后就自己一个人咯咯大笑起来。啊梅一开始还把小孩往外赶,可是小孩子很皮,倒是和啊梅玩起来捉迷藏,闹得满屋子鸡飞啊梅叫的。来去好几回,小孩也安静了起来,啊梅也随他意让他待着了。后来啊梅才知道孩子才四岁半,孩子的爸是今年换工作才过来的,孩子的妈因早产死了,他就一个人带着孩子当爹又当妈的,还因为工作兜兜转转的,这才一直没有安定下来。
那小孩倒是和啊梅相处挺融洽的,你看他一会儿梅梅,鸡鸡在下蛋。一会儿梅梅,我帮你喂鸡鸡。一会儿梅梅,我要玩躲猫猫。一会儿梅梅,生火火。一会儿梅梅,跳跳跳跳。他这一会儿那一会儿的,梅梅从一开始的排斥到后来的接受也就习惯了。孩子的爸时常来接他,总会一脸很抱歉的模样。因为他是刚从公司回来,孩子是他关在家里的,可是不知怎么的他总能自己跑出来。这附近也没有小孩和他玩,他就自己老跑到啊梅家里去。就这样,过来两三个月,这小孩两父子也就和啊梅熟昵起来了。
突然有一天,孩子的爸问啊梅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过。啊梅想了想,就答应了。这也是我刚听到不久的消息。大约过了一两个月,我又回家去看看。我妈和我叹气了说,啊梅也是苦命的人呀,前段时间还说结婚呢,结果男人是个骗子,这都回去老家大把个月了没消息的,留下个孩子给啊梅养着。你说说这世道怎么了这是?自己的孩子不要了,还丢人去了。我有点愤愤起来却好生的说,这年头人都这样了,狼心狗肺的多得去了。现在是啥情况了?啊梅就这样自己带孩子养孩子去了?我妈心情不好也不管我的话语,叫我自己看去。我有点纠结了起来,像我这样一把年纪没有嫁人的姑娘,按我们这里的风俗是不好随便去别人家踩门槛的。然后我就一直扭曲着,我跑去询问了村子里的大学生。得到的回复说啊梅这情况是可以领养那孩子的。我立马炸毛起来,领养干嘛呀,啊梅都还没有结婚呢,这时候带个孩子年纪大了又不是亲生的,养老什么的那都是说说。可这话我也没敢跑去和啊梅说,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
有一日,我在小巷子里遇见了啊梅。许久没见,远远的,她倒是一时没有认出我来。当时她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袄,孩子穿着蓝色的羽绒。脸上的表情微微愉悦着也掩饰不了她的疲惫,那孩子就在她的背上,乖巧没有活波。啊梅说,天气有点冷,问他冷不冷,等会儿还要去买点菜回来带他去逛逛。小孩也许是忘性大,似乎已经想不起他的爸爸了。他一听见梅梅这样说,有点高兴,说梅梅,走走,等一下我们再回来捉鸡鸡。孩子在背上晃动了起来,啊梅点点头就沿着小巷子走下去。我眼睛一直看着,一直看到他们变成了一个小小点。我有千百个理由去劝说啊梅,放弃那个小孩,孩子的爸都抛弃他了,你还养他做什么。就算你给他吃给他喝,给不起他去读书上学。即使你省吃俭用让他去读了小学,那还有初中高中大学呢,再然后说不定他会恨你,因为他会和他爸一样!他回报不了你,给不起你,还是会抛弃你的!可是当我遇见啊梅那一刻,我什么也没有说。我也说不出缘由,也许是因为啊梅脸上的表情,也许是因为她背上的孩子。我知道,啊梅是决定背着了。
生命有时候总是很沉重的,我不知道啊梅这样做的决定是对还是错。在时间的世界里,似乎总是很难去区分一些东西是对是错。某时某刻的我们有时候总有千百种理由去针对或者愤恨,又或者我们总会假装自己就是上帝,上帝经常做的事情就是总认为自己就是对的,永远都不会出错,出错的只有魔鬼,所以上帝的九个儿子都是魔鬼!又也许那背上的孩子是另一种生命的存在,是负担,是寄托,是依赖,是依靠,是延续。毕竟人类始终以另外一种方式在宇宙间存在着,就像一粒尘埃一样的呢,沉浮之间瞬间就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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