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沈若宁就已经乌云盖顶。
早上上班途中,被不认识的高跟鞋踩了一脚,脚痛不说,一双好好的鞋子多了一个清晰的印子,这双鞋只陪了她一个月就要报销了。
刚上班时莫名其妙的被主管训了一顿,默默的站着被训完后,才有同事低着头上前认错。主管毫无表情挥手把两个人像落叶般扫走。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代人受过了。但她并不觉得难过,毕竟受气也是工作的一部分。看在薪水的份上,忍无可忍,重新再忍。而不快乐的事情,她通常忘记得很快。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回到位置上,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开始她一天的工作。
中午,下起了大雨,雨水噼哩叭啦的打在玻璃窗上,像一曲不协调的交响乐,她的午睡就这样报销了。
她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有种错觉自己回到了校园,在校园时,这样的雨天,她什么都不做,静静的看着雨水肆意落下。可惜还来不及怀念从前,办公室里的灯一下子全亮了,上班时间到了。
下班前,雨停了,沈若宁想,这一天,总算有一件好事发生,也不算坏了。不,并不是因为她没有带伞,才会渴望雨停。她习惯未雨绸缪,总是带着伞,虽然派上用场的机会微乎其微。
她喜欢夏日雨后的黄昏。那时候暑气暂消,天气晴朗,空气清新,天空的颜色是纯粹的美。
看着那样的天色,她会忽略所有的不快乐,世界变得美好。
好友李其蓁笑她容易满足。
怎么说呢?其实她也有很多欲望尚未得到满足的,只是人到一定年纪,总会有那么一刻会变得单纯。也仅限于那一刻。
其蓁这样笑过她:“如果那时有人向你求婚,你肯定想都不想就点头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不过,还得看那人是谁。她还没有恨嫁到谁的求婚都会答应。
目前还没有人向她求过婚。谈过一次恋爱,但彼此发现没有办法更进一步,很客气的分开,都表示再见亦是朋友。不过,从分开的那天起,她没有再见过那个人。很多话,都只是说说而已,如果可以再做朋友,又何必分开。
有人这样说过,每个不想谈恋爱的人,心里都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沈若宁不知道别人,她心里没有那个人,她只是没有运气,对的那个人仍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踏破铁鞋无觅处。
所以,偶尔听到陈奕迅的《1874》,她总是茫然,生怕自己也会是这样的运气。想想,那个人其实是存在的,但却和自己隔着一百年的时空,而她没有办法去到他身边。
不过,担心尚未发生的事情很无谓。
有那个时间,她不如多看看书充实自己。不,不是为了工作,工作要靠资历,书上的道理没有多大的帮助。
她在一间外资公司任职人力资源部课长,是个不大不小的管理人员,上头还有一位经理,一位协理,她在食物链底层的上一层,也是个岌岌可危的位置。
如无意外,她在原位升职的机会微乎其微,毕竟在人事管理部门要越过上头是件不容易的事,而且,上头的两位主管看起来是准备为公司奉献一生的。
好在她也没有这个志向,公司能够每月准时发薪,每年准时加薪,她就很满足了。
其蓁笑她好比寒号鸟。
但人各有志,她一向懂得自得其乐,生活过得还算不错。所以,她只是随遇而安,不是得过且过。
在能力范围之内,做想做的事,见想见的人,这种事情她一向不遗余力。谁说过的?人生苦短,先吃甜品。
比如说今日,小周末的日子,一班高中同学约定聚会,她早早的婉拒出席,即使是其蓁威逼利诱也没有动摇。
她不是不想和老同学叙旧,只可惜出席名单上的人除了其蓁,其他人和她以前的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换言之,他们都是陌生人。很难想象他们曾经同班。
无论在什么场合,其蓁一向是焦点,她不想其蓁被人拉住聊天时沦落为壁草。
回到家后,她正在摆弄着被雨水淋得一塌糊涂的茉莉花,电话响起。
其蓁的声音相当愉快:“你猜猜我见到了谁?”
沈若宁漫不经心的问:“谁?”
“你的好朋友。”
“你见到了另一个你?”
其蓁笑骂:“去你的。”
她停了一下,报出一个名字:“赵浩然。”
沈若宁回应她两个字:“呵呵。” 那是她们共同的同学。
“还是那样的温文尔雅。问候你,落落大方。”
沈若宁没有回应。
曾经,她会为这个名字心跳加速,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高中三年,他们走得很近,即使有流言蜚语,也没有使他们避忌。但,谁也没有说过喜欢谁,然后,毕业了,天各一方,大学四年,他们只见过一次,偶尔联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电话也慢慢的少了。或许是因为距离真的太远,终于,断了联系。
后来,听说他结婚了。他在社交网络上留过言,但并没有通知她。
过去那些年,她还会常常想起他,但现在,几乎不敢肯定两人曾经熟识过。
有过这样一句话,超过三年没有联系的,可以从记忆里删除。
其实,不用自己删除,时间会帮你过滤所有的人和事。人的记忆容量有限,不清除旧的内容,就无法容纳新的内容。而人,是会一直向前的,即使想留在原地,时间也不会允许。
其蓁改变话题:“明天陪我逛街,我看中一双鞋。”
“明天有台风光临,改天行不行?”她也需要一双新鞋,但和台风比起来,鞋子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其蓁也很干脆:“不行。”反正台风每年都会来,只要吹不走她,就不用担心。
“每个月买衣服买鞋,你这么努力促进经济发展做什么?”
“嘿,只要我高兴,何乐而不为?”
这倒也是。开心的事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减少,能够这样容易满足也未尝不是好事。
“好吧。若明天不小心被招牌砸中,你照顾我一辈子。”
“没问题。为你两肋插刀我荣幸之极。”这个其蓁,一向习惯语不惊人誓不休。
虽然有些八卦,沈若宁还是问她:“你的男朋友呢?”
她毫不在意的说:“回家陪妈妈去了。”
“你不用跟去?”
“嘿,人家家庭聚会,与我何关?”
这也对,没有结婚,没有权利,就无所谓义务。
其蓁的电话还没有挂,她老妈也来电了。
匆匆和其蓁说了“再见”,沈妈妈的大嗓门已在耳边响起:“明天回不回家吃饭?”
沈若宁回答:“不回了,明天约了其蓁。”
沈妈妈稍微有点失望,她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了想:“下星期六吧,我晚上回家吃饭。”
沈妈妈又高兴起来,晚上回家吃饭意味着可能会过夜,她开始盘算着那两日煮些什么给女儿吃才好。 她愉快的挂了电话。
沈家也算是个小小的大家庭,连沈若宁在内人口共六名,包括沈爸爸沈妈妈沈大哥沈大嫂和沈若宁的侄子沈小宝。
平心而论,那是一个可爱的家庭,就是太吵,说话时一人一句,都没有人听得清楚谁在说什么了。所以沈若宁早早的搬了出来,她不习惯那么多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因此,沈妈妈的生活乐趣之一是打电话叫她回家吃饭。
沈若宁正想把挂在枝头的茉莉花拿掉,电话又响起。
她叹了一口气。有时候,电话三天也不响一下,偶尔又一天响三次,分开来一天一次不行吗?不然有时候显得她被世界遗忘。
儿时好友韩泰找她。
他非常愉快的说:“我回来了,帮我接风。”
“你是从火星回来还是怎样?离开一个半个月就要接风。”
“我带了手信。”他意简言骇。
她马上知道是她要的东西,这又不同。 “下周末我妈家见。”
“阿姨做的红烧肉最好吃,不要忘了煮我的饭啊。”
“知道了,米其林。”
米其林是她中学时代给他取的外号,那两款广告彼时盛行。
他初次听到这个外号,苦瓜一样的脸。
她问他:“难道你想做轮胎?”
他想了想,也是,米其林总比轮胎好听。他们的母亲是同学,两家关系非比寻常,沈若宁比他小三岁,他得负起兄长的责任。母亲大人的耳提面命时刻需要牢记。对于她的霸道,他只有认命的份。事实上,他是独生子,一向把沈若宁当作妹妹看待,他很乐意被欺负。
几个电话下来,夜晚已来临。
她抬头望向天空,天幕上挂着几颗星星,不停的闪着。
她最喜欢看天空,快乐时,不快乐时,只要抬头看着天空,都可以得到平静。她有一架小小的天文望远镜,闲暇时,她喜欢在阳台随意的浏览星空。
不,不是想研究哪颗星是哪颗星,距离有多远,她纯粹是自娱自乐。
小时候,外婆指着满天的星星,给她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那时候开始,她喜欢星空。小小的她曾经大言不惭,对外婆说,长大后要为她摘下天上所有的星。外婆笑着,并不是笑她,而是欣慰。
这个愿望当然没有可能实现,而现在,外婆已经离开,化作满天繁星中的一颗。
只有在想念外婆时,她才会稍微觉得孤单。她由外婆一手带大,感情深厚。
小王子说,如果你想念一个人,不妨抬头看看星空。
这一晚,沈若宁看着星空入睡。
第二日,和其蓁逛完街,两人到面包店填肚子,那是一家很精致的店,附设雅座,名叫“寻味”。
甜甜圈是沈若宁的最爱,这家店的尤其好吃,她有过一次吃掉六个的记录,那甜甜圈的尺寸不小。从此她成为该店的名人,每个服务生都认识她。
其蓁吃牛角包和咖啡,见到她的热牛奶,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带着小朋友来呢。”
和其蓁斗嘴是她的生活乐趣之一:“我是比你小没错,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叫你阿姨。”
其蓁拍她一下:“我介意,我外甥今年才三岁。”
“阿姨说你的行为与他无异。”
“我妈的话,信一成就够了。”
“哈,敢这样说阿姨,等下回家有你受的了。”
其蓁昂着头:“我不怕。”她很得意的笑着,“我妈去看外甥了,明天才回来。”所以,她才敢一下子买了一堆的东西,她有一晚的时间整理。
“之前的那些又丢掉了?”
“小区里有旧衣回收箱,不会浪费的了。趁着夜黑风高,该处理的都处理了。”神不知鬼不觉。这样鬼鬼祟祟其实主要是怕母亲唠叨,父亲只会问她够不够钱用。
其蓁只买当季的服饰。她振振有词:“现在买下一季穿,谁知道那时候我还喜不喜欢这些,到时更浪费。”
说得一点也没错。
她是那种买一件扔一件的人,衣柜从不会衣满为患,这一点沈若宁也学到了,少即是多。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闲聊着,一点也不介意时间飞逝。其蓁说过,时间就是用来浪费的。
其蓁忽然向着另一边挥了挥手,沈若宁看了她一眼。
她笑着说:“是你熟人啦。”
沈若宁转头一看。可不是?韩泰和他女友坐在落地窗的另一头
她也挥挥挥手,朝他们笑了一下。
结账时,服务生很客气的跟她们说:“有一位韩先生已经付过钱了。”
其蓁说:“这怎么好意思?”本来说好是她请客。
沈若宁倒不以为然,反正韩泰老去她妈家吃饭,偶尔他请客也很正常。
其蓁又说:“下次见到他,我要点多些食物。”
沈若宁看着她:“没关系,反正你又不是吃不起。”
其蓁咧开嘴,很无赖的笑着:“嘿嘿,你的青梅竹马就是我的青梅竹马。”
她又问沈若宁:“明天再陪我一天?有场电影想看很久了,再不看就没得看了。”
沈若宁摸摸自己的额头:“你还是放过我吧。我要利用明天做准备功课。”
其蓁同情的看着她:“在家工作是没有加班费的。”
她知道,在公司加班也一样没有加班费,但是,还是要做。
一到月初,沈若宁就觉得头痛,一大堆的例会,数不清的报表,做不完的报告。这个星期,照例有得忙。在这间公司里,有的职位只说不做,有的职位只做不说,沈若宁是比较背的一个,她的职位是又要说又要做。
她最讨厌开会,读书时是这样,工作了也是这样。她觉得世界上最浪费时间的事情就是开会。
可惜,有权召集会议的人都不这样想。包括她公司的相关人等。
下午时分,她的直属主管负责召集开会,沈若宁很自觉的和一位同事先去整理会议室。看吧,虽说她好歹也是个课长,可是,上面有人,下面有人,她根本无法摆款。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夹心饼干中间那层糖。
在会议室里,她遇到一位陌生男子,她很有礼貌的点头致意,那人很客气的回应。她想,这个人的笑容真好看。其实不止笑容,她甚少在公司里见到这样有穿着品味的人。所以,她不由自主的偷偷用眼角余光瞄了几次。
总公司业务甚广,在此地就有几个子公司,所以,不光总公司经常会有人过来出差,兄弟公司也有。有时,一个会议上有一半是陌生人,她也习以为常了,当下,也并未请教人家的来意。反正会议结束后,各回各家,极少有交汇。不是她的工作范畴的人,认识也没有用。
会议开始前,总经理向各部门主管介绍总公司空降过来的营业部经理,也就是她遇到的那个陌生人。
他站起来向大家致意,沉稳的微笑着。
公司会议一向多而冗长,沈若宁强忍住想睡的欲望,努力装出认真的样子。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人在注视她,她直觉的望过去,新来的营业部经理对她微笑一下,她赶紧正襟危坐,移开了视线。
会议后,主管找到她,说是新来的营业部经理想调阅营运部的人事资料,让她去应对。
她随口说:“系统里有,开放权限就好。”
电子化有电子化的好处,任何资料都可以输入电脑,找起来极之方便。
主管瞪了她一眼,她乖乖的闭嘴,想把事情丢给下面的人去做的想法也打消了。主管是个生起气来总经理也要让她三分的人,她可不敢惹她生气。唉,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谁让她学艺不精呢?为五斗米折腰的她只得认命。
在闷得透不过气的资料室找到一堆人事资料后,她全数影印一份,用文件夹装好亲自送上门去,还出于安全起见,在上面夹了张“机密资料,阅后请归还”的纸条。
人家会不会还是人家的事,她的功课要做足,免得挨批。虽然主管对她很严格,有时候旁边的人都替她抱打不平,但是她倒是很习惯,因为这样,她才会被称赞做事滴水不漏。她自进公司后就跟着现任主管,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多数时候,沈若宁还是比较喜欢主管的,当然,气急败坏的批评她的时候例外。
主管的口头语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她特别喜欢沈若宁,所以也对她特别严格。
营业部经理的笑容十分亲切,他还特意的说:“我是许家伟。”
在会议上他已经被介绍过了。
沈若宁笑着说了声:“您好。”然后急急的走开了。
这份工作虽然繁琐,但是,因为游刃有余,她还是相当喜欢的,最重要的是,公司制度健全,上班时间跟公务员一致。她的业余时间非常充足。
周末,下雨天,沈若宁和李其蓁躲在沈若宁家看书
那书是沈若宁喜欢的作家的新作,国内暂时未出版,是韩泰出差带回来的手信。
半天,其蓁抬起头来哀叹:“竖版书简直不是人看的,累死了。”
沈若宁咽下一块饼干,慢悠悠的说:“你可以不看。”
其蓁揉揉脖子:“我去找吃的,实在是太累了。”
这时门铃响起,其蓁走去开门,沈若宁听到其蓁大声欢迎:“稀客。”
她抬头一看,是韩泰
他没精打采的样子,一坐下来就长吁短叹的。
他们昨天才见过面,那时的他可是神采飞扬的。而且在她的记忆中,韩泰一向是个开心果,甚少有沮丧的时候,这是怎么啦?
其蓁给他端了一杯咖啡:“若宁家只有牛奶,这是我家的珍藏,为了我的胃着想,特意带来的,我想你比较需要这个。”
韩泰一口气喝完一杯,问她:“还有没有?”
其蓁睁大眼睛看着他,半晌才说:“我倒给你。”
两杯咖啡下肚,韩泰才有力气开口:“我是来诉苦的。”
两个人撑着脑袋坐在他对面,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韩泰实在有沮丧的理由。原来,他的婚礼受阻,他没有主意了,来寻求安慰。
沈若宁好奇的问他:“我听说万事俱备,只等时间来到了。”她也是听她妈妈说的。
他有气无力的说:“本来是的。”
其蓁也很好奇:“那现在呢?”
他双手放到脑袋后,整个人摊在沙发上,喃喃的道:“无限期延后。”
听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婚姻大事岂容儿戏?
他开始吐苦水:“二十万礼金,房子、车子都准备好了,又说酒席需要在她家先摆,然后接一大班亲戚来这边再摆,提前七天,再玩七天,食宿我包,这也罢了,礼金又要增加到五十万,先给钱,风俗上她不能跨过她哥先结婚,她哥结完婚后再到她。”
沈若宁和李其蓁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半晌,沈若宁问他:“那现在怎么样?你同意了吗?”
“你说我应不应该同意?”
沈若宁小心翼翼的说:“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如果你爱她,我想你会让步。”
他双眼盯着天花板:“我爸妈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说让我自己决定,如果我同意,他们就同意。”
沈若宁和李其蓁交换了一个眼神,他跑到这里来诉苦,看来事情不容乐观。
他继续说:“原来她哥哥准备在她结婚后再结的,对方的要求是二十万,房子车子也要有。”
听的两个人再交换眼神,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摆明是把我当作提款机。”他有点疲倦,“这个婚我不结了。”
沈若宁问他:“那事前准备好的东西怎么办?”听说婚纱照都拍了。
“她去影楼把婚纱照拿出来了,在我面前说如果不同意就当作没有事情发生过。”既然她都这样说了,看来她是不准备让步的了。
“一直以来,提出的各种要求不管合理不合理我都尽量满足,但这一次,我不准备妥协了。”
两年下来,他可谓身心皆疲,想必也没有谁会像他一样。结婚前都这样强势,结婚后还得了?
他很累的样子:“我先休息一下,煮好饭叫我。”
沈若宁和李其蓁在厨房里窃窃私语:“结婚也不容易。”
“对方也太无理了。”
沈若宁有点不解:“这样要求对方,他们不觉得有问题吗?”
李其蓁说:“嘿,更过分的都有,很多亲家都是狮子大开口的人。”照理说养大一个女儿不容易,有要求是应该的,但在婚礼前再额外生枝,这个婚礼要不要继续就有待商榷了。
江湖传言,房地产价格节节上升,就是多得岳母们推波助澜。
她问道:“对方是哪里人?”
沈若宁说了一个地名。
李其蓁点点头:“那个地方的人出名精明,也难怪韩泰招架不住。”
沈若宁显得很担忧:“真的结不成婚,这件事不知道他怎么熬得过来。”
李其蓁倒是很放心:“还记得要吃饭,看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也不是这么大。”
她拍拍沈若宁的肩膀,安慰她道:“放心吧,他没有那么容易受伤。”这年头,人心如铁,除非自己乐意,否则没有谁可以伤害到谁。
韩泰吃过饭后才告辞。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附近一所公寓按门铃。
他说:“投靠一晚。”他没有带电话出门,一心一意想过个安静的夜晚,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这几天他被电话轰炸得体无完肤了。
屋内的人说:“欢迎之至。”
那个人是许家伟。
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心事。
他诉苦道:“她不认得我了。”
韩泰安慰道:“多些耐心,早晚她会记起你的。”
“和我想象的久别重逢差太远。”
“兄弟,你的形象千差万别,认不出也很正常吧。”
“但你就认出来了。”
“那时我已经老大,记忆力比较好是应该的。”况且他们两个人那几年天天在一起玩,认不出来才是不应该的吧。
他叹了一口气。转换话题:“你的事怎么样了?”
韩泰摊摊手:“让一切随风。”意思是过去了。这是他刚刚下的决定。
两位难兄难弟的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边厢,沈若宁和李其蓁讨论婚姻。
其蓁说:“结婚那么难的事,大家还是前赴后继,真是勇气可嘉。”
沈若宁纠正道:“是婚姻,结婚并不难。”谁说不是呢?简单一点,大笔一挥,签下大名,从此就与单身说“再见”了。
其蓁点点头:“我有一个表姐,结婚前什么都不懂,但结婚后,什么都懂了。她说:不用学,需要的时候就会。”但个中苦楚,不足为外人所道。
“结婚这件事,大概只对男性有好处。”不看别的,光看《婚姻法》就够了。
“可不是?遇到懂得珍惜的人还好,要是遇到不懂的人,真是难过了。”
沈若宁看着她:“你很有感触。”
她点点头:“虽然表姐没有说,但是我去过几次她家,碰巧她夫家的人也在。那是一群只懂得索取的人,对表姐一点帮助都没有。好在表姐当初一再坚持不与夫家的人一起住。真是眼不见为净。”
“你姐夫疼爱她就够了。”
其蓁说得很委婉:“那样家庭出来的人,也不太懂得分担。好在表姐懂得照顾自己。”
沈若宁静静的听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从来不会过时。
过了一会,她又说:“表姐有个女儿,现在还不到一岁,生得可爱极了,每次我见到她,都想亲她。表姐也是这样,看着她女儿时脸上洋溢出来的幸福我都羡慕。”
沈若宁想:还好,大家都有幸福的理由。
其蓁感叹道:“你我现在还算幸运,身体健康,家人健全,没有经济负担。真希望可以这样一直下去。”
她转过话题:“你们家比较好,家庭和睦。”
沈若宁微笑,也不见得她家的人比较懂得与人相处。不过,沈爸爸沈妈妈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照顾孙子,也体贴大人,无微不至。
沈爸爸是个小小生意人,经济上过得去,他尽力给家人最好的。在沈家长子,沈若宁兄长结婚前,她说要搬出来住,他立马就买了一套小公寓给她。他也知道儿子结婚后,家庭会有什么样的变化。相处好同住难这句话自古至今都适用,而且,用在什么关系上的人都适用。他也不想女儿受委屈。
平时,她父母对嫂子娘家也很照顾,用“爱屋及乌”来形容丝毫不过分。如果这样还不够,沈若宁就真的不知道她父母还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还好,嫂子还懂得珍惜,吃完饭也知道要去洗碗,也常常对老人家嘘寒问暖,一家人其乐融融。
外人看来的幸福家庭,大致就是这样的了。
有人的婚姻生活幸福,有人尚在努力。可见运气这件事是有的。
沈若宁突然想起一件事:“这几日你都在我这里混日子,你男朋友呢?”
李其蓁翻着手里的书,轻描淡写的说:“我目前没有男朋友。”
沈若宁也不再问了。以她们的关系,她也不过只见过他一次,连面目都很模糊,大概其蓁也知道他并非良伴,没有很投入,失去也不觉得可惜吧。
她想,到底是什么回事呢?两个人的感情生活,目前都是空白状态,上一段感情简直可以说是无疾而终。她不会说错在她们,不过,肯定她们也有不对的地方。可能,现在的女子,都太懂得爱自己了,稍有不对,立即全身而退,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但愿彼此的下一段感情会是最后一段,一不小心就可以白头到老。
沈若宁看着天上隐隐约约的星星,这不算奢望吧。
李其蓁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都闷坏了。”
她的私事其蓁都知道,只好说公事了:“公司新来一位营业部经理,品味超群。”
其蓁问:“较之韩泰如何?”
这两个人可以比较吗?沈若宁在脑里衡量了一下,然后回答:“好像比韩泰胜一筹。”
其蓁的兴致来了:“这么说来倒是很不错的了。”在她看来,韩泰已经很不错了,能够比他还好,这个人值得认识。
她看着好友:“感觉如何?有没有可能?”
沈若宁吓了一跳:“怎么问这个问题?”
“你有没有发现你对人家的评价很高?”
“这是事实。”
“那么,有没有可能?”
“办公室恋情?算了吧。”她可没有这个勇气。有个办公室恋人相当于把自己的生活在公司内公开,成为诸位同事茶余饭后的谈资。她才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即是有可能?”
“他对人很客气,永远彬彬有礼,一不小心,还真以为他对我有好感呢。后来发现,他对所有的人都如此。”
其蓁兴致索然:“那就算了吧,大众情人最难消化了。”
沈若宁几次在办公室范围遇见他,他都先打招呼,说句老实话,她还真的有点受宠若惊呢。不过就像其蓁说的那样,她对大众情人也没有兴趣。想想,那么多人对一个人行瞩目礼,在这个人身边,多累啊。
况且,公司有的是人对他虎视眈眈,她才不会去凑热闹。
人事部众人闲暇时也谈论过他。听说,他是总公司某股东的亲戚,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和她同期的一位同事问她,觉得他怎么样?她只是笑笑没有出声。
同事都笑她惜言如金。
还是主管在背后咳嗽一声,大家才安静下来。
唉,人怕出名,她一向不去扎堆,就是为了避免需要对公司诸位同仁评头论足。
不过,她不去凑热闹,热闹倒是自己凑上来了。
中午在食堂,沈若宁坐在靠窗的一个角落,正开心的享受着丰富的午餐,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她抬头一看,大众情人正含笑看着她。
她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她放下筷子,客气的回答:“请坐。”这个位置又不是她的。那么客气干嘛?不过,她对他的好感又添了一分。唉,公司其他男同事才不会这样客气,他们通常坐下来就开始大声喧哗,让人想急忙逃跑。
他笑着坐在她对面。
沈若宁旁边的同事立即轻轻的推了她一下。沈若宁发现她们的坐姿突然间端正了起来。
她假装没有感觉,低头继续吃起饭来。
旁边的几个小女孩叽叽喳喳的和他说起话来,他温和而耐心的一一解答她们的疑问。
沈若宁眼观鼻鼻观心,食不言的当作自己不在场。不过,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漏的钻进了她的耳朵。
好不容易,那些女孩吃完饭一一的退场了,这一桌总算安静下来。
沈若宁来得比较迟,她的饭还刚好吃到一半。她还是继续安静吃她的饭,即使身边有个陌生人怪怪的,但是她先来,并不觉得尴尬。
“喂。”声音自对面发来。
沈若宁抬起头,这么没有礼貌的声音是出自她认为全公司最温文儒雅的人嘴里?她有点不相信,但事实如此,因为对面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而且声音低低的,也只有她才听得到吧。
“你真的不认得我了?”他显得很困惑的样子。
沈若宁停下筷子,咽下口中的食物,她认得他啊,这个人有毛病吗?
他叹了一口气:“你真的不认得我了。”
她很干脆的回答:“是的,我不认得你。请问你是谁?”
若不是在公司,若不是他们之前已见过太多次,她会认为他是在搭讪。
一般情况下她不会这样回答,但这个人太奇怪了,她才不要忍他呢。
“那这个你总该有印象吧。”他指着自己的额头,左边有个小小的疤痕,白白的,和周围的肤色不同。
沈若宁在记忆里搜索,这个伤痕她倒是似曾相识。
好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低呼道:“小胖子!?”
他笑道:“可不就是我?”
搞半天,原来他们还是旧相识
她七岁那年,跟在韩泰屁股后和他的一班伙伴一起玩游戏,奔跑间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迎面奔跑的两个人双双倒地,她痛到连哭都忘记了。也不知那人是怎么跑过来的,比她高一截的人竟然用额头狠狠的撞在她的嘴巴上,她的嘴巴当场就流血了。
一群小伙伴吓得面无人色,韩泰赶紧把她背回家。沈妈妈和韩妈妈也吓了一跳,妈妈帮她止血时,她痛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那个罪魁祸首一直待在她身边,不停的低头道歉。
韩妈妈倒抽一口气:“原来是撞到小胖子了,这样看来牙齿没掉倒算好运。”
她拉住他,小胖子吓得倒退一步。
韩妈妈却说:“你额头出血了,阿姨帮你消消毒。”
原来,他还不知道他自己也负伤了。
沈若宁看着他,面色当然不善,但看到他也流血了,心里又好过些。
小胖子看着她的眼神,脸上又出现了内疚的神色。
沈妈妈还安慰他:“妹妹没事的,她还可以换牙齿。”
一场小风波就在两位大人的轻描淡写下落下帷幕。
他笑道:“我从此破相了。”
她没好气:“你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我的牙齿至今不整齐还是拜你所赐。”
他看着她。
她张开嘴巴,让他看到牙齿。
他笑了。细看之下,果然门牙是有一点点突出。
“不好意思。”
她悻悻然:“这句话迟了十数年。”
他抗议道:“我当时就有道歉的。”
“有吗?我没听到。”
“你当时忙着抹眼泪。”
她不服气的说:“我才没有流眼泪。”
他嘴角带着笑意:“倒是我,差点哭起来。”吓坏他了,那样血腥的场面,和小女孩不停流下的眼泪。他的一生,大概也只闯过这个祸。
她回应:“呵呵。如果不是已过追溯期限,非要你赔偿不可。”
“我已经用无数的漫画偿还了好不好?”
她很怀疑:“有吗?”
“当然。不然你以为你看的漫画是哪来的?”每次出了新一期的漫画,他急急的看完,即刻送上,在他转学前的那几年,一期都没有落下。因为韩泰说她也喜欢看他喜欢看的漫画。
沈若宁呐呐的说:“我以为那些都是韩泰的。”
“韩泰没有告诉你?”
她摇摇头。
他笑着:“那小子,我要他好看。”
两个人想起往事,都笑了起来。
他问:“今晚有时间吗?我想请吃饭赔罪。”
她说:“时间倒是有的。不如也叫韩泰,他最近也很有时间。”她又想起其蓁,最近她也很有时间。不知怎的,他们这一班人,近期似乎都没有消遣。
她问:“我有个同学,也一起好吗?”
他笑说:“没有问题。把当时所有的伙伴一起请来也没有问题。”
她也笑了。这个难度太大了。那么多年过去,当年的人,哪里还找得齐呢?有些人,早已经在人海中消失。就连他,如果不是他自己招认,她真的认不出来。
“你变化很大嘛。”记忆中的他,胖胖的,总是带是憨厚的笑,和现在的他,简直扯不上关系。
他也承认:“时间在变,当然我也会变。”
她继续回忆着:“那时你的体形是我们当中最大的,也是唯一带眼镜的一个。”
他自嘲:“可能现在也是,不过我不用戴眼镜了,治好了。”好在撞倒她的那天他并没有戴眼镜,不然后果真是难以预料。
她帮他承认得很快:“也许是。”
他哭笑不得:“你就不会安慰安慰我。”
想起他当年吓得面无人色的样子,沈若宁不禁笑出声来。梨花带雨的他,想必也没有几个人见过。
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从此在你面前尊严全无。”
他们谈着谈着,没有留意时间,直到清洁人员来催促,他们才知道,上班时间已经到了。
他们相视一笑。
多好,久别重逢,还可以谈笑风生。
当晚,四个年轻人一起吃饭,席间,李其蓁和许家伟意外的谈得来。他们一直在聊天,从政治局势说到股票起落,再到日常生活,说得不亦乐乎。
沈若宁微笑的看着好友,也许这次她做了一件好事。
整个晚上,她就坐着听旁边的三个人聊天,偶尔才插一两句话。
饭后已经很晚,许家伟很自然的说:“我送你回家。”他看着沈若宁。
沈若宁连忙摆手:“不用了,韩泰离我近些,还是韩泰送我吧。”她突然觉得其蓁和许家伟很般配,说不定会有后续发展,于是连忙制造机会。
韩泰想说话,但他只来得及张开嘴巴,就被沈若宁拖着走了,她百忙之中还不忘对许家伟说:“麻烦你送其蓁回家,你知道,太晚了一个人不安全。”
她也不等他答应,朝好友挥挥手,拖着可怜的韩泰走了。
走出了很远,韩泰才说:“我们有车的。”
沈若宁停下来,很无辜的说:“我忘记了。”
韩泰摇摇头:“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以为你这种小伎俩瞒得过那两个人精吗?”
沈若宁瞪着他:“我有什么好瞒人的。”
韩泰毫不客气的瞪回她:“你不知道吗?不作中不作保,不做媒人三代好。”
沈若宁安抚他:“放心啦,即使他们合不来,我也不会有损失的,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韩泰摇摇头:“自己的事都没有着落,还替别人乱操心。”
她说:“是呀,我也替你操心啊。我在物色对象给你呢。”
韩泰说:“谢谢你。不劳你费心。”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又了却一桩心事。”
韩泰听到这话,又好气又好笑,对于沈若宁,他一向没有办法。
他摸摸她的头:“大家都宠坏你了。”
她打开他的手:“好孩子是宠不坏的。”
虽然她也有个哥哥,两人的年纪相差也不算大,但是不知为何,她和韩泰更说得来,她妈妈也说过,比起来,韩泰更像是她哥。
两家的大人还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们会有发展的机会,后来看到他们相亲相爱一如既往,丝毫暧昧都没有,才相信这两个人真的像是兄妹,断了结亲家的念头。
两位妈妈还长吁短叹了很久。
沈若宁有些遗憾的说:“本来以为这次可以见到叔叔阿姨的,可惜你又结不成婚。”
韩泰的父母一早移民到国外,他读完书后回来,是因为觉得国内的发展机会大些。
“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
她连忙安抚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还好是我,不然,别人早和你绝交了。”
“也只是你,别人的事我才懒得理呢。”
这倒也是,不是和她有亲,她就君子之交淡如水,一问摇头三不知。
他叹了一口气,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她不理他,抬头看着天空:“有星星。”
他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只有几颗星星,稀稀疏疏的挂在天上。
他静候着她,等她不再看天空了,才说:“走吧,很晚了。”
沈若宁点点头。
他们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韩泰说:“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我家离你家很远。”
“我知道。”
“家伟住在你旁边。”
“什么?”她是真的吃惊。有这回事吗?她并不知道。
“千真万确。”他说出一个地址。“他知道你住在附近,也知道我住在哪里,所以下次拜托别说我离你近些了。”这种谎话,他很难帮她圆。
沈若宁强词夺理:“我只说你离我近些,又没说你家离我家近。况且,你家离我妈家确实不远不是吗?”
韩泰举起双手:“我投降了,二十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试过说赢你。”
沈若宁仰起头,不可一世的说:“你知道就好。”
在公司里,沈若宁还是经常见到许家伟,偶尔,还是在一起吃午饭。
许家伟对她如常,对那晚他送其蓁回家的事一字不提。所以,她悬着的心早早的归位了,本来,她还真的有点心虚。被人看穿心思可不太好玩。
她也没有问他和其蓁怎么样,反正她可以问其蓁。
其蓁约她到家里吃饭时,她还以为有好消息宣布。
她去到其蓁家楼下按门铃。虽然她也有钥匙,不过,贸贸然冲上去可能不是太好。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人在上面呢?她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其蓁给她开门,厨房里有炒菜的声音。
她想,发展得这样快。她应该高兴的,但不知为什么,她有点失落。她摇摇头,可能是好友从此有了伴侣,她不能常常打扰她了,才会有这种空虚的感觉吧。她深呼吸了一下,露出了笑容。
她们坐在沙发上聊天,沈若宁看到旁边放着的一件外套有些熟悉。
她刚想开口,一个脑袋从厨房里伸出来:“再等一会儿,很快就有得吃了。”
她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怎么是韩泰?
其蓁看到她写满了问号的脸,不禁笑了起来。
她清了清喉咙:“没错,如你看见,我们在交往中,以结婚为前提。”
沈若宁好不容易合上的嘴巴,再次张开。
其蓁无奈,她转头说:“还是你来说吧,这个人的下巴快要掉下来了。”
韩泰说:“像若宁这样迟钝的人,很难向她解释得清楚。”
沈若宁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反击,她说:“米其林,你五行欠揍吗?”
以前她常常叫他的外号,后来就很少了,毕竟大家已经老大,所以现在她只有在生气时才会这样叫。
她摆出臭脸表明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一个是她的兄长,一个是她的好友,两个人走在一起,恐怕她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呢。不给他们点脸色看,以后她连站的位置都没有了。
韩泰知道事态严重,他赔笑道:“是我不好。”
“当然是你,还有你。”她才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们呢。其实她心里现在是乐翻天了,但是,被捉弄了还不趁机出一口气还待何时?
所以她继续摆出冷冷的面孔。
其蓁说:“是我的错,是我说要等到我们稳定之后才告诉你。”她很认真的说,“你是第二个知道的人。”
沈若宁这样才是真的愣了,她以为她是第一个。等等,第一个是谁?
“第一个知道的人马上上来了。”
其蓁话音未落,门铃响起,她走去开门。过了一会儿,有人走了进来。 是许家伟,他手里拿着一束花,深色的蕙兰夹着满天星。
其蓁说:“满天星?若宁最喜欢的了,她的愿望是摘下满天星。哈哈,有意思吧。”
许家伟笑看着沈若宁。
等他们都坐好后,其蓁叹了一口气:“好在我对家伟没有意思,不然就糗大了。”
许家伟说:“这样说我真是汗颜。”
两人相视一笑。
吃饭时其蓁说起和韩泰走到一起的事。
原来韩泰经过上一次的事后心灰意冷,其蓁一直在身边安慰他,相处下来,两人居然觉得很合得来,所以,慢慢的,就走到一起了。
沈若宁说:“韩泰说得没错,我真是迟钝。”
她和其蓁走得这样近,和韩泰也走得这样近,居然都没有发现两个人有往来,现在想起来,他们是有蛛丝马迹的。也许是她对他们太熟悉,才会没有留意?
其蓁别有深意的说:“也许你的注意力被别的事情吸引住了。”
有吗?沈若宁想,没有吧。
离开其蓁家时,韩泰说:“这次我不送你了,家伟,麻烦你了。”他一副好走不送的样子。
沈若宁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说,重色轻友。
韩泰不为所动。
许家伟说:“荣幸之至。”
沈若宁惘然若有所失。从今以后,好友和兄长都和她有距离了,她要学会体贴人才是,不能常常当电灯泡。
许家伟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的对着她笑。
街上人来人往,今日天气稍凉,许家伟建议道:“不如走走?”
她点点头。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沿着笔直的街道走着。不知为何,空气突然变得凝重。
沈若宁有些尴尬,几次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她的表情,许家伟看在眼里。
他笑道:“很久没有这样悠闲的逛过街了。”
沈若宁笑了一下,她常常和其蓁一起压马路。其蓁有句名言:如有必要,她可以把马路踏成马蜂窝。
以后,陪在她身边的,是韩泰了。
沈若宁叹了一口气。她落单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许家伟说:“累了吗?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沈若宁点点头。
他们走进一间面包店,恰好是沈若宁喜欢的那家,这是另外一家分店。
服务生走上前来招待。
许家伟问她:“想吃什么?”
刚刚才吃过饭的沈若宁实在没有胃口。她说:“牛奶吧。”
许家伟说:“麻烦两杯热牛奶,再来六个甜甜圈。”
沈若宁惊奇的看着他。
他笑道:“其蓁告诉我的。”
沈若宁默默的喝着牛奶。被冷风吹过,再喝一杯热牛奶,真是最适合不过了。
许家伟看着她,他说:“这样安静,不是因为其蓁和韩泰吧。”
没错,因为他。本来,在他面前,她一向挥洒自如,但是经历过刚才在其蓁家的一幕,她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才好。
她透玻璃窗看着外面的天空。
“其蓁说你不开心时会看天空。”
她转过头看他:“其蓁还告诉过你什么?”
他微笑着:“很多。”那一晚,他们一路上都在谈沈若宁,他知道的还真不少呢。
这个其蓁,沈若宁有理由相信真的很多,也许她已经被其蓁卖掉了。又是一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沈若宁决定一个星期内不理他们。
“你那么努力的想把我推销出去,是为什么呢?”
她抬起头,假装不解:“有吗?”
他不放过她:“没有吗?”
“我干嘛要把你推销出去呢?你又不是我家的。”
“是啊,为什么呢?”
沈若宁有点不知所措了,这个人,好像专门跟她作对一样,死缠着一个问题不放。
她正色的说:“我没有。”反正他也没有和其蓁走到一起,死无对证,她要否认还不容易。
他淡淡的说:“我还以为你对我额头上的伤痕耿耿于怀,尽量偿还我呢。”
这个人!
“应该负责的人是你吧,是你先撞上来的。”事实上,她也不知道是谁先撞谁,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倒地不起了。
他马上说:“我又没说不负责。”
她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气得用手作势敲她的脑袋,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傻瓜。”
沈若宁看着他,一脸的惊奇。
沈若宁回到家后,像前几日一样,抱着枕头,呆呆的坐着。
来她家拿东西的其蓁在她面前摆了摆手,她才回过神来。
“这么魂不守舍的,家伟对你表白了对不对?”
沈若宁看了她一眼,其蓁是神算子吗?
其蓁叹了一口气:“不用算啦,看都看得出来,他对你关怀备至。”
是吗?那怎么她看不出来?
其蓁喃喃的道:“韩泰说得对,你真的很迟钝。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感情上像个傻瓜。”
被好友这样损,沈若宁也没有回嘴,恐怕他们都是对的。她确实是迟钝。
其蓁关心的问:“你答应了没有?”
唉,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许家伟根本不理她是否答应,已然以她男友自居。而且,她觉得理所当然。
其蓁从她的脸上得出了答案。这个沈若宁,脸色都比平时亮许多。恋爱中的人,总是有着这样的明亮,她脸上也有。
她笑道:“这下好了,你不想要的办公室恋情偏偏出现了。”
这是另一个问题所在。她曾弱弱的提出过,但他并不理会,还说:这也算是拒绝的理由?
她仿佛被吃定了。
其蓁说:“家伟很不错啦,如果不是先认识韩泰,我想我会倒追他。”
沈若宁有气无力的说:“有你说的这么好吗?”
“不然你说说他有什么缺点?”
“多着呢?” 不让她躺着看书超过一小时,甜甜圈每次只准吃两个,吃完饭后不准马上睡到床上,过马路一定要牵着她的手,怎么挣都挣不脱。像她妈。
其蓁白了她一眼,这些也好算是缺点!
不过,她开心的说:“这样也好,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结伴出游,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只要带上这两个人就可以了。”
沈若宁看了她一眼:“你是把人家当作苦力吗?”
“苦力也是男友应尽的义务之一。”
“那你的义务是什么?”
“哈哈。”她只准备行使权利,义务这件事让对方去做。谁说男女平等的?她才不要。
经历过周末再回到办公室,沈若宁痛定思痛,有了一个决定。
这时,主管找她:“营业部许经理今日办离职,离职访谈由你负责吧。”公司的规矩一堆堆,有入职培训,同时也有离职调查。其实那些资料一直放在资料室蒙尘,也不知道访谈来有什么用。
她张了张嘴巴,离职?许家伟。
那天,他说过,如果她真的介意,他会考虑离职。原来不光不只是说说而已,而且行动神速。
主管叹了一口气:“那么养眼的一个人,以后又看不到了。”她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沈若宁。
沈若宁不敢附和,她可能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在会议室里,沈若宁看着许家伟。他气定神闲的,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
过了很久,沈若宁终于忍不住了,她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她低呼:“许家伟。”
“好,好。你不是说不喜欢办公室恋情吗?你不动,我动好了。”
她有些内疚。
许家伟笑道:“这是你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而且大家对你的印象都很好。”只是她一向不在意,大概也不知道吧。
她是不太相信:“都这么多年了,只升过一次。”
她又说:“别岔开话题。”
许家伟说:“放心,我会为我们的将来努力的。工作已经找好了,待遇理想。人往高处走,你不用担心的。”
沈若宁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半晌,她说道:“以后想见你就难了。”
他看着她:“这是什么话?”
“你都离职了。”
“离职后还是天天要见面的,你别想着可以躲得开。”
这次,她凝视着他。
久久,她笑着说:“许家伟。”
他微笑着,说:“是。”
“请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吧。”
他笑道:“你说得太迟了。这句话我已经说过了。”
他在表白的那天,就已经说过这句话了。她不是没有点飘飘然的,印象中只有电视剧中的人物才会说这样的台词。
她笑着,他确实是说过了。但她又板起了脸:“要是你敢和别的女孩搭讪,小心我给你好看。”
“不敢不敢。”他诚惶诚恐。
阳光洒了进来,两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笑意。
和许家伟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充满了阳光。幸福的不止他们,还有其蓁和韩泰。
有一天,他们宣布结婚。
虽然时间上是仓促了点,却也在意料之内。
沈若宁和许家伟都兴高采烈的,他们问有什么需要帮忙。
韩泰说:“这些事情已经做过一次,驾轻就熟了,你们不用操心。”
沈若宁白了他一眼,这是什么话?
其蓁倒是很坦然,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快。
韩泰又说:“那只是演习,为这次作铺垫,重要的后头戏还是第一次,真期待,又紧张。”他作了个抹汗的姿势,一下子将局面扭转过来。
大家都笑了起来。
沈若宁私底下问其蓁:“你介意吗?”
其蓁笑道:“为什么呢?上一次只有上半部分而已,而且,那些是和我在一起之前的事,与我无关。”
这样想得透彻,倒也难得。
孔夫子也说过,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一百年前的事,还提来做什么?
沈若宁放心了,两个都是她生命里重要的人,任何一方不开心都不是她想见到的。
她又问:“仪式方面……”
其蓁笑道:“我不会问人家要什么。我想要的,我可以给自己。”这是真的,如果人家想给,人家肯给,不需要你开口。
况且,她真的不介意这些。
有些人,婚礼再盛大,也不过一年半载就散场。可见婚礼和婚姻并没有关系。
一对新人并不打算铺张,但四个长辈不是那么认为。
韩泰是家中独子,韩妈妈说:“尽我所能。”娶媳妇是她的人生大事,况且她对其蓁满意到不得了。
李妈妈则说:“家中只有其蓁未结婚,她的开销,我们负责。”
所以,即使双方亲戚都不算多,也准备筵开三十席。
其蓁笑道:“去哪里找人来填满这三十张桌子?”
李妈妈乐观的说:“会有的。”喜事哪有人不喜欢参加的。
其蓁姐姐说:“不用你操心,安心的做你的漂亮新娘就是了。”
小外甥也在一旁起哄:“漂亮新娘。”
其蓁抓住他狠狠的亲了一口,他“哇哇”的大叫,又大笑起来。
其蓁姐夫说:“从未见过这么轻松的新人。我那时……”
其蓁姐姐瞪了他一眼:“你有意见吗?”
他马上说:“不敢。只是羡慕。”
其蓁说:“两位可以再举办一次婚礼,我来处理,你们只要出席就好了。”
两个人齐齐嘘她:“去你的。”
小外甥学舌的说:“去你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
结果婚礼交由婚庆公司处理,酒席日子请客名单等大小事由两位妈妈拍板,其蓁姐姐在旁建议,其蓁和韩泰真的一点心都不用操。他们齐齐松了口气,届时只要在婚礼上出现就可以了。
一片喜庆中,其蓁十分安静,她如常的上班,逛街,除了脸上洋溢着的幸福,没有其他改变。
这天,她和沈若宁双双把街逛,照例去到那间面包店吃面包,不过,咖啡倒是不喝了,改喝柠檬水。
她摸了摸腰身,笑道:“不能多一块肉,也不能少一块肉,不然婚纱得重新选择。”不知道是谁人设计的婚纱,那么一点点的腰身,分明是要为难人。
每次她长肉,都只长在腰间,这一点,很是令她烦恼。
沈若宁笑她:“谁说的‘无论什么事也不可能改变我的饮食结构’。”
其蓁也笑了,她自嘲道:“当年的我甚是幼稚。”
类似的豪言壮语她还真的说了不少,好在,也没有谁当真。反正一切可以推给时间。时间在变,人又怎么可能永恒不变
她又说:“她来找过韩泰。”
沈若宁知道她说的“她”是谁,有些意外。
她继续说:“韩泰没有隐瞒,他们见了一次面。我也在场。他很清楚的说明他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是我,现在不会变,以后也不会变。”
他前度女友的脸色变了又变。其蓁并不觉得可笑,但却觉得可怜。她是真的有点同情她。可惜人生的路是前进的,没有办法倒退。
最后,她强颜欢笑的祝福他们,然后离开了。
她笑道:“这一点上,韩泰很合我的心意。”所以,她才没有多加考虑就答应嫁给他。
“最怕男女之间藕断丝连的了。明明已经分开,还自认为很有情义的关心人家,一点都不顾及身边人的感受,这种人令人觉得没有安全感。”
与有没有自信没有关系,谁若是说不介意身边人与前任保持往来,那么,这么大度的人,祝君好运吧。
沈若宁现在才知道其蓁与前度男友分开的原因。说的也是,换了是她,她也不会接受。如果她的男友是这种人,她会成全他。既然还那么关心别人,就跟别人继续好了。她会毫不留恋,而且,这种人,也不值得留恋。
其蓁说:“韩泰现在住的房子已过到我名下,戒指是韩泰奶奶的结婚戒指,韩妈妈说,韩爷爷韩奶奶和韩爸爸韩妈妈都是相亲相爱的厮守了一辈子,我和韩泰也会这样。”
“虽然有很多东西我都可以给自己,但是,对方家人给的,更加表示他们对我的重视。我很满足了。”
另一个女子千方百计想要得到而没有得到的,她没有要求却得到了,说不开心是假的。有时候,她也很肤浅。
那个女子怎么样了呢?会不会在午夜无人时独自饮泣?那是她自己的故事了。故人心易变,千万不要考验他人,没有人会经得起考验。
结账后,店员笑吟吟的递给她们一个纸袋,里面有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她对她们说:“这是本店的周年纪念品,头十名可获赠。”
盒子里头装着一对小巧精致的透明玻璃瓶,正是其蓁喜欢的样式。
她惊喜莫名,但随即觉得为难。
沈若宁不待她开口:“你请客,这是你的运气。”
她笑道:“那就不好意思了。”
沈若宁笑着:“放在书桌两侧简直完美。”
其蓁也笑了起来,她也是这个想法。
许家伟来看沈若宁,他们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聊天。
沈若宁突然问:“你有没有和谁藕断丝连?”
许家伟很坦然的说:“没有。”他完全知道她在说什么。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深不可测,同时又九曲十八弯,心思太多。连一向凡事淡然对待的沈若宁也不能例外。
她逼上前说:“真的没有?”
他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我一直想着被我撞到鲜血直流的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会不会因为破相没有人追?如果她乏人问津而郁郁度日,岂不是我的罪过?——都没有时间想其他了。”
沈若宁才不相信他的鬼话连篇,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放下书,再叹一口气:“你要相信,世间是有人会一往情深的。”
沈若宁左看看右看看,口中说:“在哪里?在哪里?”
他摆正她的头,握住她的脸,说:“在这里。”
沈若宁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们去珠宝店挑选礼物给其蓁。其蓁为免好友想破脑袋给她送礼,一早说明想要条项链,还指定品牌。
店员笑容可掬的拿出项链让他们挑选。
选好给其蓁的礼物后,许家伟还在专心的看着其他款式。
他拿起其中一条给沈若宁戴上。
沈若宁摇摇手,她一向不喜欢戴这些,嫌累赘。
许家伟不理她,径直帮她带上,然后脸上露出笑容。
于是,沈若宁戴着人生的第一条项链走出了店门。
迎面走来两个人,看到他们,然后在他们面前站住了。
沈若宁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和赵浩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在街上遇见。
他像其蓁说的那样,仍然带着那样温暖的笑容,俊朗的面容亦依旧。他身边那位应该是他的太太吧,和他一般的明媚,两个人很般配。
他们很客气的互相介绍,然后,沈若宁和他太太互相赞赏对方的衣着,许家伟和赵浩然聊着天气。客气得就像刚刚认识的朋友,但事实上,他们也就是刚刚认识的人。
几分钟之后,像所有的偶遇一样,他们挥手道别。
走出了很远很远,她才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原来久别重逢并不一定就会激动,有时候,反而觉得不再见才是最好的,可以保留着想象空间,而不是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但已经来不及了,所有的故事,有了开头,也有了结尾,落下帷幕了。她的青葱岁月正式宣告离去。
许家伟握着她的手,她也握紧他的手,两个人迈步向前走。
其蓁结婚那天,天气晴朗,是一个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很愉快的日子。
他们在一片美丽的草地上举行露天婚礼,稍后才往酒店宴客。
许家伟和沈若宁分别任伴娘和伴郎,他们站在新娘新郎侧边,看着他们手握着手一起切蛋糕。两个人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其蓁穿着象牙白的婚纱,带着头纱,宛如林中仙子。
沈若宁低叹道:“真漂亮。”
许家伟忽然说:“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
沈若宁红了脸。
其蓁和韩泰度完蜜月回来,给沈若宁带了手信。
沈若宁问她:“婚姻生活怎么样?”
其蓁笑道:“再美好不过。” 她脸上幸福满满的,恨不得与所有人分享她的快乐。
她建议道:“真的很好,比想象中还要好,你也尽快吧。”
沈若宁摇摇头,结了婚的女人。
她发现其蓁的脸圆润了不少。
其蓁自己也发现了,但,她摸着脸说:“韩泰说圆润些看起来更漂亮。”
其蓁相信在丈夫眼里,即使她胖成一头猪,仍是世界上最赏心悦目的猪。
“他每天早上起来煮早餐,晚上又回来煮晚餐,我只负责洗碗就好。”洗碗是她自己要求的,什么都不做,她会觉得不好意思。
沈若宁想起韩爸爸,也是一个二十四孝的好先生,韩妈妈直到今日仍然不会煮菜,就是拜他所赐,然而没有谁觉得不妥。和沈妈妈同年的韩妈妈,看起来确实要年轻一点,而沈妈妈,看起来已经比同龄人年轻。
所以说,嫁对人真的很重要。沈若宁希望自己也有这样的幸运。
这几日许家伟出差,她一个人闷闷的,又不想打扰其蓁,所以回家找小侄子散心。
那个五岁的小家伙说:“姑姑是世界第九奇迹。”
他爸爸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以前一个星期才可以见到姑姑一次,奶奶说她住在火星上,来回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他问:“姑姑你搬家了吗?”
沈若宁纠正他:“首先,火星上目前是没有地球人居住的,好奇号不算;其次,在地球上去火星,大概是有去无回,能够回来的人都是神仙来的。你姑姑不是。”
他绕有兴致的问:“那姑姑你住在哪里?”
他姑姑这样回答:“我住在月亮上。”
他很向往的道:“我可以搬去和你一起住吗?”
沈若宁摸摸他的头:“那里太小啦,住不下很多人。”
他天真的说:“那怎么办?我也想住天上。”
沈若宁见兄长一直在旁边偷笑,于是对小男孩说:“你可以请教你爸爸。你爸爸什么事都做得到的是不是?”
小男孩马上转头看着自己的爸爸。
沈若宁偷偷的呼了一口气。并不是她喜欢哄小孩,这小孩就喜欢听些胡说八道的话。
成功脱身的她看看手表,对妈妈说:“我准备走了。”
沈妈妈咕哝着:“你的房间一直留着,就是不肯在家过夜。”
沈若宁安抚母亲:“在家过夜你也没有时间理我,不如让我一个人安静的睡一觉比较好。”小男孩精力旺盛,晚晚缠住大人讲故事,而且早上又起得早,对喜欢安静的沈若宁来说是个酷刑。
沈家大哥在一边煽风点火:“妈妈你通情达理点吧,女大不中留。”
一语提醒了沈妈妈。
她又开始问:“什么时候和家伟回家吃饭?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沈若宁呻吟道:“妈,从进门到现在你问了一百遍了。”
沈妈妈理直气壮:“重要的事情需要问一百零一遍。”
“但同一个答案我不想说一百零一遍啊。”
“有空的时候,有空的时候,我就没看你忙过。”沈妈妈明显的不满意了。
这时,小男孩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奶奶,我想吃水果。”
沈妈妈马上笑容满面,孙子的地位明显比女儿要高:“好,奶奶现在就去拿。你想吃什么水果?”
小男孩向沈若宁眨了眨眼睛,沈若宁马上报以笑容,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不枉费她每次回家都给他带礼物。她向大家挥挥手,走出了家门。
在小区门口,沈若宁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以为自己眼花,再睁大眼睛一看,发现自己没有看错。
许家伟倚在车门上看着她微笑。他的鼻子有点红红的,大概是在风中已经等了一段时间。这天有点冷,她都已经穿多件外套了,他还只是一件衬衫。
她有点心疼:“怎么来了也不进去?”
他笑道:“没有得到你的允许。”
她知道他今天回来,也知道他一定会找她,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等她。她早早的离开妈妈的家,就是想知道他回来了没有。
许家伟帮她系好安全带后,说:“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她好奇的问:“什么东西?”
他回答:“你看到就知道了。”
沈若宁看着他。这个人什么时候学会玩神秘了?也罢,反正再等一下答案就会揭晓了。她安心的坐在车上,看着他带给她的书。
但目的地出乎意料之外,她以为是某个她没有去过的地方,但不是,这里分明是他家楼下。
他还是带着那样不准备提前告知的笑容。
进门以后,他没有开灯,却捂住了沈若宁双眼,然后,又慢慢的松开。
沈若宁眼前一亮,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璀璨的星空。
她惊喜得说不出话来,那样明亮的星空,和她在天文馆看到过的一样。
他牵着她的手走到星空下,伸手摘下其中一颗。
不甚灿烂的光线映出它的形状,这并不是陨石,而是一枚戒指。
那天选礼物给其蓁时,店员也拿出戒指让他们看。许家伟问她喜欢哪个,她随口的说了一个。而这枚,正是她说的那枚。较大的钻石旁边,是一圈碎钻,它的名字就叫“满天星”。
原来,他都记在心上了。
他们凝视着彼此。
许家伟把戒指轻轻的套上沈若宁的手指:“摘下满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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