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旅行者|Cocoa(主持人)
我恨不得穿跳伞装备上这架飞机。
这是世界上晚点率最高的一个航班,2016年12月28日,我在智利最南端的彭塔阿雷纳斯(Punta Arenas)登机,飞机竟然诡异地按原计划起飞,前往此行的终点——南极乔治王岛(King Geroge Island)。
这也是我第一次踏入世界第七大陆——南极。我父母从小就把我当男孩子养,放任我自己闯荡人生,初中一毕业,我就离开家跑去了英国,得以浪遍全世界。我的人生一直在路上,似乎在离家越远的地方,越能找到归属感。
但这次去南极,不像旅行,更像探险。
飞机剧烈颠簸起来,我往常肥得很的胆子备受考验。我妈这趟和我同行,全程都死掐着我的胳膊。出发前,导游再三强调必须对恶劣的天气状况做好心理准备,安全是头号目的。
幸运的是,飞机稳稳降落在南极乔治王岛,一下飞机,我贪婪地吸了一口清冽又无菌的南极空气。
降落的地方根本不能称作机场,就是一处狭小的供飞机降落的平地。由于此地是军用和民用混合的机场,我们下了飞机后,整齐有序地向前走,不敢造成秩序混乱。
一行人整齐有序地撤离机场
步行半个小时,目之所及除了冰川还是冰川。南极果然是白色荒漠,95%的区域是冰川,降雨量奇少,是世界上最为干燥的地区,也是世界上唯一没有树木的地方。
来这个地方,防水保暖都非常重要,衣服必须是速干和防水的,要像滑雪裤一样,随便在雪里打滚都不打紧。鞋子最好穿防水与保暖效果俱佳的胶鞋。
防晒霜和防紫外线的太阳镜也是南极行必备
一双好胶鞋,趟水都不怕
我们来的这个时间点正是南极的夏季,相对暖和些。步行半个小时后,我们坐上冲锋艇,抵达未来几天要呆的海洋诺瓦号邮轮上。
我们在冲锋艇上
我身后就是诺瓦号邮轮
诺瓦号邮轮并非破冰船,因此我们一上船,工作人员就先给我们做安全介绍,并教我们万一撞到冰山该如何紧急撤离。
我们在邮轮上度过了6天5夜,其实就是坐着邮轮在南极诸岛逛逛,若要上岛,须从邮轮换冲锋艇才行。
行至最南端的一处海峡时,我们被浮冰所阻,遗憾未能继续前行。下图是我在船上驾驶舱内拍到的,冰川横在眼前,有种泰坦尼克号快撞上冰山的惊险之感。
航程的第一站是位于乔治王岛的中国长城科考站。
在长城站遇见几个科考人员,在那里工作真的是“孤独寂寞冷”,下面这位戴眼镜的哥们,刚来南极不到两个星期,专门研究鸟类。这里的科考站很多,南极不是任何国家的领土,而是地球人共同的家园。
整个南极是一片纯白的世界,应了红楼梦里那句“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很多冰川由于光的散射作用,呈现出神秘的深蓝色,好像冰川里隐藏了一片蓝天一般。这里是天然的拍照胜地,美图秀秀完全派不上用场。
冒险来此,我满脑的鬼马主意又在蠢蠢欲动,好想在这片干净大陆上撒撒野。于是,当我向同行的摄影师提出我要在冰天雪地里拍泳装照时,他的视线旋即集中在我身上,眼冒精光,兴奋地冲我点头。
老天爷也来助阵,当天南极温度罕见地在零度以上,风也很小,我毅然决然地脱了。
先穿外套拗个造型。
好吧,姐豁出去了。
以上泳装照没有ps,在这片纯白的世界里,随便一拍都可以直接用作电脑桌面。
这张香艳大胆的南极泳装照,也让我付出惨重代价。拍的过程中,雪跑进靴子里,害我双腿如置冰窟中。后来,当我穿着外套,周身躺在雪地里,嘴里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
有些美,是冻出来的。
我妈虽然放任我随便撒野,但一再严斥我不许感冒。哪知我并未就此消停,寻思着既然已经弄湿了,不如干脆参加极地跳水项目。
所谓的极地跳水,其实就是从甲板上跳下,与冰冷刺骨的南极海水来次亲密接触。胆大的人可直接从邮轮四层高的地方跳下,我妈一开始担心心脏受不了,但架不住我在耳边一再怂恿,也加入了跳水阵营。她是当天跳水的成员中年纪最大的,之所以从了我,主要是不想此行留下任何遗憾。有其母必有其女,果然不错。
探险队先在我身上系了一条绳子。在船上做跳水准备时,我始终保持打鸡血的癫狂状态,生怕一清醒就认怂不敢跳了。探险队员们还为我们每人准备了一杯伏特加壮行。其实这么冷的温度,伏特加的驱寒效果已经不太给力了,我一口气灌下了两杯伏特加,主要为了壮胆。
真的走到湛蓝的海水面前时,我脑子一片空白,心脏无规律地跳动。水面温度还行,在零度左右,可是——
我压根没冬泳过啊。
探险队员已经清理过浮冰,但水面依然清晰可见碎小的冰块。
跳吧,反正死不了。我在大伙的围观下一头扎进了水面。
一入水我就后悔了,两条腿完全没知觉,瞬间冻麻了。
等到工作人员把我拉上来时,我已经快冻傻了,一个劲地嘿嘿傻笑。不过重新上岸时,还是有一种征服南极水域的豪迈感,浑身任督二脉也被打通,畅快无比。一高兴,我又灌下了一杯伏特加,我妈还以为我喝的是白开水呢。
我很自豪地奔走相告,成功完成南极第一跳!
没得瑟多久,我在船舱里吃饭时,意外从大腿上摸到一大片血,当时我不以为意,以为摸到谁的血呢,心好大。直到发现身上明显的刮伤痕迹,我才踉踉跄跄地跑向医务室。船上的医生是智利人Armendo,他仔细察看了伤口,说是被水里的冰块所伤。后来他让我进厕所检查下是否有别处伤口,我脱去浴袍,在镜子里打量了半天,一无所获。Armendo便帮我处理了腿上的两处伤口。
回房后,我小憩了一会。醒来时,发现床上又有多处斑斑血迹,吓得花容失色。原来连不易觉察到的大腿内侧、屁股等区域都未能幸免,纷纷中了冰块的埋伏。Armendo医生一边给我上药,一边坏笑道:Coco,I'am afraid that you have to see me everyday.(恐怕你每天都得来见我了。)
美,是冻出来的,也是伤出来的。
南极于我的记忆绝不止于寒冷,事实上,我在这里经历了自然给我上的一堂最有说服力的环保课,下集继续与你分享。
什么情况下你会全然忘却自己?
我的答案一定是——在南极的时候。
天地广大,人若微尘。那些小心翼翼地讨好、急火攻心的瞬间,以及让你悲伤溃堤,没来得及忍住眼泪的人,此刻都没那么重要了,因为连你自己都没那么重要了。
天地不存,人将焉在?到了南极,我才算上了堂真正的自然课。
我们在诺瓦号邮轮上漂了6天,探险队会根据天气状况对每天行程做出调整。在南设得兰群岛巡游时,我邂逅了一些此生难忘的小伙伴。
欺骗岛(Deception Island)就位于南设得兰群岛上,要了解南极开拓史,来这准没错。该岛在1918年被英国水兵占领,他们大肆捕捞鲸鱼,炼制鲸油,我们上岛后,还能发现不少废弃的捕鲸工厂设备。
1967年火山喷发后被废弃的南极科考站遗址
这个岛还是整个南极洲唯一能泡温泉的地方。因为整个岛其实是座活火山,最近一次喷发在上个世纪60年代,当时几个科考站倾刻化为灰烬,幸亏及时发出警报,科考人员才幸免于难。
岛上处处可见纪念火山爆发灾难的十字架。
现在这座岛的真正主人是可爱的企鹅们。南极企鹅分好几种,我们邂逅得最多的是金图企鹅和帽带企鹅。
阿德利企鹅、帽带企鹅、金图企鹅、王企鹅、帝企鹅
帽带企鹅(Chinstrap Penguin)的脸上有一条黑色的线,看起来像一个威风凛凛的海军,苏联人叫它们“警官企鹅”。
帽带企鹅
金图企鹅(Gentoo penguin)头上有一撮白色的毛,我老觉得它像传说中武艺高强的“白眉道长”,英气逼人,又美不胜收。流线型的身体,发达的肌肉,金图企鹅是妥妥的游泳健将~
金图企鹅
我们这次跟团来南极,随行的是探险家和科学家组成的探险队,他们除了保驾护航、设定旅行路线外,还有一个重要工作是监督你的行为。想来南极抱一只企鹅回家的人就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这些人会时刻提醒你遵守《南极条约》:距离企鹅5米、海豹15米以上。
当我距离企鹅5米的时候,我看到了什么?
企鹅们超爱自己的宝宝,父母轮流守护孩子,一个外出远行去捕食时,另一个就专心在家带娃。一只企鹅一年就产一两个蛋,他们视若珍宝。
寸步不离地守在孩子身边
给孩子喂好吃的磷虾
企鹅大部分是一夫一妻制,崇尚忠贞的爱情。在特殊情况下,比如母企鹅外出觅食出了意外,公企鹅也会找其他配偶。他们靠叫声辨别自己的另一半,合力将孩子养大。
企鹅靠叫声辨别家人
企鹅的世界也异常残酷,事实上,每年出生的小企鹅只有一半存活下来。在极地酷寒环境下,它们与天斗,与贼鸥斗。我看到一只贼鸥就在企鹅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它怀里的孩子。 那只企鹅没有走开,而是直直盯着贼鸥,眼神异常坚定。
一个破碎的企鹅蛋
在岛上,我意外看到一只耷拉着脑袋的小企鹅,它喘息微弱,几欲栽倒在地。和别的小企鹅不一样,它没有爸妈在身边。这种情况比较罕见,通常小企鹅在未成年前,父母几乎寸步不离地给他们取暖喂食,否则羽翼未丰的小企鹅在严寒环境下,很快就会冻死。我问了探险队里的科学家,小企鹅是否需要帮助,他们摇摇头说这只企鹅已经快要断气,也许是和它的父母走散,也许是父母遇到不测,甚至还有可能被父母遗弃。世间仅留它一个,而失去了父母庇佑的它只能等死。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它倒下,却不能出手相救,因为南极条约里规定,旅游者不可擅自干预当地的生态。而企鹅才是南极的真正主人,我们只是过客。也许是人类的不打扰,才使得这些南极土著们一点也不怕人,对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而非惊恐的目光。
我将南极的经历做成了一个小短片,企鹅实在是萌死了
企鹅旁边还有不少蠢萌的海豹,他们在岸上抱团取暖、晒太阳、睡大觉,旁边可见三三两两大坨的海豹排泄物。我们冲锋艇靠近时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别看他们呆萌,这些家伙可是一言不合就用排泄物攻击靠近它的生物,尽管没有性命危险,大家还是少惹他们为妙。
下图是我邂逅的一只海豹,我和它隔着老远对视了很久,它的眼波如此澄净,与世无争。
另外一个好伙伴是鲸鱼。我们的船在急速行进中,追寻着鲸鱼,等看到鲸鱼的尾巴在浪间起伏,大家发出阵阵惊叹,我喝着啤酒,兴致一起,大剌剌地跳起舞来。
当天是跨年的一天,探险队为我们准备了两大惊喜,分别是冰上小酒会和船上烧烤。在浮冰上开酒会其实需要冒很大风险。探险队找到一块很大浮冰后,仔细测量再三,确保安全后,才敢让我们来到冰上。
随后我们在甲板上边看鲸鱼,边吃烧烤。味蕾得到了极大的释放,虽然我超级想念中国菜,但眼下这南极海上的烧烤,热腾腾地送到我嘴里,浑身每个细胞都被治愈了。
望着无垠的海水,我想起了那些在寒风中等待另一半回来喂食的企鹅爸爸和企鹅宝宝们,想着了远在中国的父亲,或许这是我离他最远的一次。
当天晚上,我在船上度过了跨年之夜。临近新年钟声敲响,一个智利探险队员径直朝我走来,搓着手磕磕巴巴地问我妈:“能否把你女儿的新年第一个拥抱借给我?”我朝妈妈眨了个眼,调皮地冲他笑着说:“我妈说新年第一个拥抱只能留给她。”
旅行本身也在无时无刻提醒我世界之大,神人辈出。这些热爱旅行的人,都是热爱探索未知、体验人生的人。你从他们的眼睛里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我给我爸郑重写了封来自南极的明信片,新的一年,祝福他平安健康。
告别南极后,我回到香港家中,却时常想起那个纯白的世界。
一位在南极科考队呆了40多年、专门研究冰川的英国科学家John对我说,如果南极所有的冰川都融化,全球大部分国家基本都被淹没在海平面以下了。而仅仅融化1%的冰川,中国的上海北京也会消失。所以全球很多国家每年花巨额经费研究和关注全球的气候变化及极地冰川的变化,防止水上世界的到来。
右边是专门研究冰川的英国科学家John
南极上的鸟类尸体
其实,南极到底该不该开放旅游还是仅作为科考基地一直备受争议。我至今难以忘怀那些为了生存劈波斩浪的企鹅,有着纯净眼神的海豹,与我们船只互相追逐的鲸鱼。
只有我们的不惊扰,才有它们的友好。只有我们让一点空间,才有它们能够守住的家园。
如果企鹅哭泣了,那你一定无法拯救它。因为冰川融化,比企鹅更早受到生命威胁的肯定是人类,那个时候你早就不存在了。
南极,愿你永远纯净,一直安好。
ps:我的微博名是“周一诺Cocoa”,欢迎大家骚扰,后续我会在爱情旅行者公号上推出更多旅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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