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降临,夜晚将至。
他推着一辆车子,走在人烟稀少的马路上。这条马路刚刚修好。他则刚从亲戚家喝酒回来。
这时天起了风,风从东北方向出来。风吹动路边的杨树叶,它们磨擦着发出一种类似便秘的声音。他努力想记起所有晚上发生的一切,但却总觉得脑海一片空白。也许是风加大了酒劲,他有些晕晕乎乎了。
雄性的傍晚与雌性的夜色交融他走到村头时,听到远处的一声悠扬的犬吠。他环顾四周,目下无人,于是,也就放飞自我,学着叫了几声。那狗听到被模仿了,也许感到甘拜下风,便安静了。
他忽觉自己有几分尿意,便把车子停下,对准一棵树,撒了一泡尿。尿是撒了,但感觉不舒服,总觉得被撒出的尿温度要比平常高,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裤子没有脱掉。
他骂了句,同时又庆幸没人看见。于是便加快脚步往前走,争取早点到家换掉裤子。
他回家需经过一片坟地,走到坟地时,天色已经黑了。此时,他发现自己的车子不见。他忽然想起,车子忘到了撒尿的地方。于是他急忙往回跑。但无论用多大的劲儿,却都感到双腿仿佛灌了铅似的沉重。不过,他也算是在朝着目标前行。
他跑了一会后,看到了东北方有一处亮光,那光亮的如同白昼。好奇心驱使他朝着亮光走去。
原来,亮光不过是大瓦的灯泡发出的,就在那灯泡的下面坐着三人正在打扑克。其中一人看他走来,便对他打招呼,让他过来加入其中。他本身爱赌,于是不假思索和他们并肩坐在一起。此时,自行车的事情。他早已忘的一干二净。
不过,他的运气还算可以,从坐下一直到后半夜,他一直在赢。按理说,另外三人输了应该难过,但那三人却比赢了钱都要开心。自然,潜移默化之中,他的情绪也被点了起来。他忽然记起他的亲戚对自己的态度,应该还没有这些萍水相逢的牌友好,不由得对着土地啐了一口痰。
想到亲戚,就想到了自行车。他把钱装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告别了那三人,去骑自行车。
他不确定,车子是否还在,但他至少要过去看看,给自己一个交待。走到刚才学狗叫的地方,他又朝着狗叫的地方,叫了几声。但没有回应。还不如不学,妈的,自己反倒成了狗不理。他自言自语道。
不过,他一跑,又感觉到灌铅似的沉重。同时由于沉重,他很快便累的喘不过气来。他想,也许是感冒了,鼻子不通气,于是用手擦了一下,一股粘粘的东西沾在他的食指上,他借着月光看了一下,是一些泥巴。
哪来的泥巴呢?自己又没有跌倒,更没有和泥巴接触?此时,他心里有点慌乱。
他很幸运,找到了自行车。但不幸地是,在回家的路上,车却坏了。没有办法,他只得下来推着走。
在路边高大的杨树顶端,他隐约听到一些笑声,有男的,有女的。他努力想看清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但他看不清。此时,他感到推着的车子忽然越来越重。仿佛有人在后面拽着。他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除了月光下远处斑驳的树,什么都没有。
但不一会,他便听到背后有一个苍老的男声,兄弟,借个火。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他加快了步伐往前走,但车子却越来越重。
不会是有人在后面拽着吧?他想。同时他扭过头看,和刚才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除了远处斑驳的树影,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他又听到:大兄弟,别走这么快,借个火!
他的恐惧压制了他的胃,于是他俯下身子,将晚上在亲戚家所吃的东西,吐的一干二净。吐完后,他并没有好受,因为他听到这个声音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永远都是那句话。
他吓的扔掉自行车,蹲在那里,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此时,他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湿透。
他的恐惧让他不敢抬头,于是他对着地说,兄弟,打火机借给你,能不能让我走?我没有害过人,更没有害过你,求你放过我吧!但那声音依然答,兄弟,借个火。
重叠的恐惧,导致了他的愤怒。他扭过脸朝着声音看去,只看到一只棍子似的东西浮在空中,那就是他的烟了。管不了那么多,先给他点上再说。他想。
于是他拿起火机,小心翼翼地接近,把那根棍似的东西点燃。刚点着,他立刻闻到一股腐肉被烤焦的味道。随之,那声音也立刻消失了。而那根棍子似的东西,也消失不见了。
他现在所走的是一条南北方向的小土路,路的左边是一个干涸的圆坑,路的右边是一片坟地。这条南北的小路和和一条东西的小路纵横交错。他要想回家,则需要在路口处向右拐,走向那条东西方向的小路。
黑暗中,他掏出一只烟点燃。吸上一口之后,他发觉头脑清醒了不少。胆子也变得越来越大。鬼,也是讲道理的。这点,鬼比自己的媳妇强。
他朝着这条东西方向的小路看去,两旁被茂盛的白蜡木夹住。白蜡木被风一吹,相互磨擦也发出便秘的声音。
他平时听到的声音可不是这样,怎么现在就成了便秘的声音。
便秘是没有声音的。因为便不出来什么玩意儿。但,这些树叶,白蜡叶只要一磨擦,让他想到的只有便秘。不过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回去再说。他推上车子继续前行。
刚走到五十步开外,他又听到一些笑声,这些笑声不像成人的,而像男孩或女孩的声音。伴随着笑声的还有一些皮肤碰撞,类似锣鼓的声音。
他想,又是那些东西,早听说这地方脏东西多,谁他妈也没有想到有这么脏!
他对着白蜡木,模仿狗汪汪了几声,笑声依然继续。他又学着鸡叫了几声,笑声便立刻变小。它们原来怕鸡。发现了这个救命稻草后,他除了兴奋还有点得意。于是胆子更大了。
月光凉,芦苇荡他迈开更大的步伐,挺直了一直弯着的脊背,从容地推着车子,在狭窄的小路上,在一片灰蒙蒙的树影下,扯着嗓子学鸡叫。他学的越像,那些笑声就越小,直到他走到一座小桥时,那些笑声已经完全没有了,他想,人人都说鬼厉害,我看,也就那么回事儿。
小桥下面有条河,水不深,里面种了一些芦苇。芦苇挨着芦苇,棵棵之间几乎没有缝隙。小桥是南北走向,因此风从东北方向出来,芦苇飘荡磨擦,这次发出了拉稀一样的声音。
他推着车子,哼着小曲,心中一派欣欣向荣。
忽然他注意到,前方一道亮光闪烁,似乎有婴儿或者儿童的身影从芦苇中走出,跑向对面的田地。
他定了定神,用手揉了揉眼睛。什么都没有!
此时,他已穿过小桥,来到了河对岸,芦苇丛就在他的右边。马上到家了。他想。
他走到刚才有一道光闪过的地方时,一个胖娃娃,在月光下光着身子,拍着自己的肚皮,从芦苇从中跑出。
你是谁家的孩子,半夜还不回去?他喊到。不过他忽然意识到,这笑声是那么熟悉。于是,他想往前跑,逃离这里。但紧接着又有十来个娃娃,在月光下光着身子,拍着肚皮,依次蹦蹦跳跳的笑着从芦苇中跑出。有的直接从他的车身穿过,有的从他的身体穿过。他想学鸡叫,但喉咙被东北风吹哑了。
他想到,在回家时,他还要经过一片竹林、一片玉米地、一片荒野,一片桃林……。
他的心脏仿佛要炸开。接着,他看到,窗外的阳光正灿烂照在自己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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