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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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还寒的感觉
作者：岁月的童话

秋冬转春夏，春夏转秋冬，天气乍暖还寒，一天一月一年地度过一生，对平凡人来说，生活算不上有趣。当我来到祖国正南方——深圳后，我对它的常年恒温很满意，全年都不必穿冬衣。而深圳也由此带给我无止境的生活趣味，每一秒我都在寻找生活新的方向。可当秋日渐深，周遭始终是不会落叶的常青树，我便越发觉得深圳的深不可测，那种满意感也渐渐被疏离感取代。

“为什么人不能永远留在同一个地方？”我经常问自己。

也许是人性在作祟，欲望总在驱动我们不断寻找有趣的生命。深圳再好，也没有办法叫老天还我一个乍暖还寒的秋天。最终，我忍不住年年月月如出一撤的温度，回归到阔别已久的家乡海安。海安四季分明，春夏秋冬一应俱全，可我当初竟然想要逃离这个枯燥乏味的“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无比忐忑，我毕竟曾嫌弃过家乡，甚至背叛过家乡。当我感受到阵阵秋风拂面而来，下意识地穿上春秋衫时，我便意会到家很快就要到了，可我已经不适应这个简单的世界了。回家根本无法改变我离家的宿命，唯有仰望同一片天空，才明白我和许多人一样孤独，却总忍不住想逃离困住我自由的家乡，人这种东西，得陇望蜀，永不会知足。

归来对我来说同样是一件令人发疯的事。因为海安在新城镇建设中已然面目全非，还有我儿时的记忆早已模糊，我离开的日子里家乡不知发生了多少变故。但是，人类迄今也无法改变四季轮回、乍暖还寒的季节特征，因气候变化而下意识产生的生活习惯提醒我们努力维护不能辜负的家乡宝物——那些和生命一同长存的回忆和情感。

“天凉了，要记得添衣；天暖了，不要随便解衣。”这是家人教导我的关于过渡季节的穿衣规则。无论我在那里，我都谨记着这一规则，尽管我在深圳遇见款式千变万化的夏装，但总找不到一件让人真正了解秋天的衣服。

为了一解我对秋天的想象和思念，我又重买了一套春秋衫。此件衣服姑且比不上大城市的品味，但让人觉得无比温暖，脱下它我会被寒风侵体，抛弃它我会鄙视自己的背叛，穿上它我会因温暖而变得软弱。现在我能做到的就是常回家看看，将怀念的衣服多穿穿，哪怕只有一瞬间，我也能心安理得地寻找远方。

寒冷一直在将心刺伤，所以我们都在寻找温暖人心的力量。深圳的速度如此之快，我很难找到，反而却懒得去找，海安的速度如此之慢，我总能找到，却不满足这种容易。待我每次归来，恰逢乍暖还寒的时节，我便去亲朋好友常去的小小浴室。这里有我熟悉的人，有我陌生却相信的人，大家将衣服尽解，全身心地投入到暖暖的池水里，或彼此寒暄，或重新认识，在这雾气缭绕的水里心平气和地拥有爱与独立的世界，哪管秋风呼啸而去，带走落叶与痛苦。

时间在平淡无奇中慢慢流走，但我多想让这一秒永远停顿。离开浴室的时候我会很痛苦，联想到未来在富丽堂皇的洗浴中心，我会在温暖的大池中享受最寒冷的孤独。深圳在带给我无限憧憬的同时也留给我命中注定的疏离感，可自由的苦痛和温暖的幸福不能同时拥有，这点我是明白的。但如果连最基本的让我有资格感受乍暖还寒的春秋都消失了，我活得再漫长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曾经让我榨取时间去想念的亲人、朋友在这特殊的时节重逢了，尽管我们已经错过了许多“无关紧要”的乍暖还寒，时间也在彼此的身体和心灵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辜负了爱我的人和家乡，若不是我心中仅存的一些良知被突如其来的气候变化激化，我可能就会失去我人生的全部价值。

这世上但凡追求自由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但我仍想请爱我的家乡让我自由地活下去。可我逃入了一个更大的牢笼，梦想和自由把我困住。其实，所谓的四季应只有冬夏两季，在绝对温暖和绝对寒冷的环境下，我未必能感受到自己活着的生命，而在一不小心就流走的乍暖还寒时节，我在两种极端下往返来回，尽管生命会被狠狠地撕裂，但总归还是能让我积极地去寻觅平衡的方式。